Dear骁:
一分别,就觉有无限话想讲。
我是见不得离别场面的,让你先骑车离开,我乘车在后面找寻你的影子,一路寻而不得,回来后问你,果然寺庄那个身影是你,我在找你,你也站定在目送我乘坐的车子。想起了上大学每个寒暑假分别,我总泣不成声,其实何苦,我也想回家,但终不忍与你分别。如今竟还是这般德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是差落下来而已。
路上看完了杨绛先生的《我们仨》,处处感慨,时时想与你分享。与这样的伟人相比,我是太俗气了。我总抱怨对你父母的不满,不应是我为人子女、为君子所为。我让自己做事光明坦荡,就不应如此。且我是可以理解你父母的行为的,人的成长环境不同,心性、性格也不同,我自然不能强求别人都与我有一样的想法,但总不能苟同,今日看杨绛先生写的一段话。钱钟书提早回家,如是回答杨绛:“今天晚宴,要和极峰(蒋介石)握手,我趁早溜回来了。”
甚觉同感。当然我是不会有机会与极峰这般人物握手的。只是觉得我像他,不喜欢与政治人物扯上关系,也不愿掺和政治工作,连基本的公务员工作都觉厌恶,这在你父看来,完全是没出息、不求上进的想法。然而你知道我只想写点老百姓的故事,写点故乡的往事。
此次公考再失利,我渐失热情,也只想做个人民教师了,况在我看来,人民教师是个做实事的行业,于社会还是有贡献的。有此想法,渐觉惭愧,年岁已如此这般,还为生计担忧,对上对你,都觉惭愧。
又想到了结婚诸事,房子、彩礼都是问题。单我来讲,有甚无甚都不要紧,扯一张证,国家同意了,父母同意了,即可。只是觉得实在对父母深感抱歉,一来若我与你赤贫成亲,他们一定不放心他们的独女;二来村里人说三道四,他们脸上无光,腰杆挺不直,我于心不忍。但又知你家庭困顿,总不能为难你要这要那。
回家后我打趣问母亲,嫁给穷光蛋安允欣好呢?还是嫁一个有钱的好呢?我心里自然没有旁人,试探一下母亲对于你我结婚的态度。母亲说:“由你吧,你自己看,怎么合适,钱可以慢慢挣嘛。”母亲自然知道,我与你在一起是快乐的,不过她只说:“由你吧。”
我们争吵,我也任性,事后回想七、八成均是我的不是,在结婚问题上,该如何想个妥帖的法子呢?难为你,或者委屈我的父母,都不是我乐见的。旁人结婚也有诸多烦恼吧,都是怎样一一解决的呢?
给你讲讲路上的事和家里的事吧。
古县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路边,一只大鸟、好大一只鸟!灰褐色,头上有冠,身子足有40厘米的样子,极肥,尾巴很长,似在觅食。车子疾行,没能拍照给你看。你见了野鸡、野兔、野松鼠都要惊喜。我独行的时候,代你留意了,也记下了它的样貌,只是不知什么名字。我要是博物君就好了。
北平上来一位老爷爷,颤颤巍巍,提着一袋鸡蛋,用双层红色塑料袋系得牢牢的。上车后坐在车门口的座位上,小心翼翼将鸡蛋放在地上。坐了两块钱的车程,我不清楚他下车的村庄名字。车子站定,他欲起身,闪了一下,又坐下,我下意识伸手去扶,他第二次起身,起来了。小步挪着走下车,立在路旁张望。我猜想,他是看望生病的老友呢?还是到出嫁的女儿家里小住呢?农村人,特别是老一辈人,看望亲友还是旧习惯:提一包鸡蛋。看到他,我有点心疼。我想起了我的爷爷,和不久前去世的十爷爷。
家里一切照旧。父亲愈发像老头了,脊背开始佝偻,干活回来蓬头垢面。二哥给了父亲一只仓鼠,父亲甚喜。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勉强以小动物取而代之,逗逗这个老头罢。我早就说再养一只猫吧,上一只猫去世后,家里又冷清了。父亲爱小动物,我像他。因为元宝的缘故,我成了宠物专家,告诉父亲什么可喂什么万不能喂,并且独断专行给他的仓鼠取了名字,父亲喜酒,就叫它二锅头吧。往后再养,分别取名芙蓉王、茉莉,卒卒,把他爱好的烟、酒、茶、棋挨个取一遍。
家里的海棠开了大簇大簇粉色的花,东西两簇花瓣居然不同,像是异卵双胞胎,我觉得很神奇。午后我看书,时钟大声行走,阳光下,海棠花自在地掉落坠地,没有“雨疏风骤”,无须“浓睡残酒”,只有“海棠依旧”。
四只公鸡只剩一只了。一只被狗或黄鼠狼咬死,一只上次因哥哥回家“烹羊宰牛且为乐”给消受了,还有一只吃坏肚子莫名其妙死掉了。还剩最后一只,气焰不如从前,不再追着我满院子跑,上次誓要将我驱逐出门的仗势早消失殆尽,不过我来回进出,手里仍要提根木棒,防止它冷不丁冲过来啄我,我不是没有被它吓得花容失色过。下午垃圾车鸣歌收垃圾,我提着垃圾桶出门倒,看见它在邻家鸡埘外徘徊踱步,它与里边的鸡都不作声,我不知道它们怎么交流,或许,它只想与它的同类静静地待在一起。我问母亲还养鸡不,她说不待养了,养一次失败一次。是的,我的母亲真的很不适合养鸡。
院子里母亲开辟的小块菜园子地,长势忧人,稀稀落落发了几个芽芽,都看不出是什么作物,母亲说土壤不好。不过,母亲也不擅长种地。
天将晚,就此搁笔。母亲在蒸土豆丸子,这个,她倒是擅长。
曼
2016年端午晚19时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