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混”猛地一甩手,当即挣开了我的手。我胳膊一麻,只觉一股蛮劲从胳膊传遍全身,不禁暗暗吃了一惊。我在校篮球队打球时经常与高年级的体育特长生发生肢体碰撞,却也没有似现在这般的感觉,这“混混”力气大得好像一头野兽。
“混混”斜眼看着我,轻蔑地笑了一声,“哪儿来的愣头青啊?”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全是眼白,一片浑浊。他的那张脸显得不阴不阳,透露出一股杀气。
四下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这时,杨洁冲上前来,一把将我拉过去,“ 你吓我一跳!让我来处理。”
眼前这个“混混”,名叫孙健坤,是“冰山女神”公认的男朋友,学校里没有人敢惹。有人传闻,说他在社会上已经加入了某某流氓团伙,更有一些人传闻,说他手上有人命。当然,这都是无稽之谈,危言耸听。毕竟,中学生的阅历和认知局限了他们分析能力。人在面对神秘、强大、不可理解的事物,总不免过分夸大,并把它编成神话故事。
孙健坤的名字起得很有学问,出自《易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民国时期,梁启超在清华大学任教时,曾给当时的清华学子作了《论君子》的演讲,他在演讲中希望清华学子们都能继承中华传统美德,并引用了《易经》上的“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等话语来激励清华学子,后被用作清华校训。
可以看出,他的父母很有文化,并期望他以后能成为一个刚柔并济、德才兼备的人。然而这位孙健坤,却以另一种方式自强不息,成为了全校赫赫有名的“古惑仔”。
我扶起“火星人”,低声说:“你没事儿吧?”
“火星人”呆呆地看着我,一副亦惊亦愤的神色,我看见他的脸上印着一块儿通红的五指印。见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我心头一酸,一股子悲壮的英雄气涌上心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允许我的朋友被人欺负。
以我对“火星人”的了解,其实他并不怕打架,虽然他的身材不算高大,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健朗的。况且,他懂得的知识非常多,经常研究起一件事情废寝忘食、如痴如醉。尤其是他喜爱的天文。在我看来,这是他身上闪闪发亮的优点。话虽如此,实用主义者却觉得他又呆又傻,并把他当作笑话来说。
前段时间,“火星人”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给“冰山女神”写了封情书。他在信里面描绘了宇宙银河之美,并摘用了杜牧的诗“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向她表白。
然而,对方只恢复了三个字,“你有病。”
这件事,成了宿舍的固定笑料之一。可谁又想到,这封被拒绝的情书,竟然惹来了这个孙健坤。
杨洁瞧了瞧“火星人”的脸颊,柔声道:“你没事儿吧?”
“火星人”愕然道:“老师,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杨洁点点头,“我知道。”她凝视住孙健坤,正色道:“孙健坤,你怎能公然在学校里打人?你父母是送你来这里学习的,不是参加流氓团伙,这里都是你的同学,更不是你的仇人。”
孙健坤看了一眼杨洁,对我嘿嘿一笑,“我说你怎么吃了豹子胆,原来是有老师撑腰。”他转头看着“火星人”说:“听说你喜欢看星星?喜欢外星人?地球招不开你了,是吧?要不是老师在这儿,我现在就揍你一顿,看看你的外星人朋友会不会来救你?”
我抬头怒视住他,狠狠攥起了拳头。忽然间,我感觉后心一紧,衣服被人拽了一下,只听有人和我小声说:“快走!这人是流氓!”
我蓦然一回头,却看见了李美路。她缩在我身后,显得很紧张,浑身不住地颤抖。
我对她点点头,低声说:“我朋友被人欺负了,我不能不管。”
李美路眉头一皱,“别管!你掺和什么?”
孙健坤歪头瞪着我说:“你看什么呢?你知道这孙子泡我女朋友吗?”
我叹了口气,“他只是写了封信,并没有泡,你得讲理。”
孙健坤咬着下唇点点头,斜眼看着我说:“你也欠揍吗?”
“你还敢恐吓同学?我警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校长叫来。”杨洁急忙打断他。
“老师,您是长辈,这事儿与您无关,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儿。”孙健坤满不在乎地说。
杨洁一怔,厉声道:“你还知道我是老师,我看见你打人怎能不管?学校有校规,国家有法律,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毁掉的只会是你自己的人生。”
孙健坤翻了翻白眼,吹了一口气,“女人啊,不能和女人一般见识。”
孙健坤正欲转身离开时,突然冲进来一个人。“火星人”一抬头,登时脸色青一块紫一块,低头不语。
我转头一看,这人正是“火星人”暗恋的“冰山女神”。食堂里顿时传来一阵唏嘘之声。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仔细瞧见“冰山女神”的模样。她长得非常白,秀美并略带稚气的脸上长着一对儿大眼睛,好似两颗水晶葡萄。一见到这位女生,你会不自主的将她和所有美好的事物联系在一起。
不可否认,她作为我们学校的校花,名副其实。
她一步步走到孙行健身旁时,小声说:“你别发火啊。”
孙健坤得意地一笑,搂住“冰山女神”,放声道:“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咱们走吧。”
“得咧,女朋友来了,不打人了。”孙健坤懒洋洋摆了摆手,转身便走。
“冰山女神”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回头瞥了一眼“火星人”,好似在嘲讽我们说,唯有孙健坤才是真正的强者。
这一刻我才深刻的领悟到,美丽和善良,外表和内在,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杨洁皱着眉看着他俩,叹了口气,大声说:“你们不能在学校里搂搂抱抱!”
孙健坤回头一笑,眼珠上下一动,嬉皮笑脸地说:“老师很年轻,真漂亮哦。”
蓦然间,我看见杨洁一手靠着桌子,闭上眼睛叹口气,气得浑身瑟瑟发抖。
不知为何,见孙健坤和杨洁说话的模样,我真想上去给他一拳。我狠狠攥起拳头,提了一口气,一个健步挡在了杨洁面前,“你别走!”
我不知道真和他动手,会是怎样的结果,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心理矛盾中,我却变得义无反顾。
“刘稀玉,你别冲动!”杨洁立即喝止。
我一回头,看见她的目光充满了对我的担忧之情。蓦地里,我感觉一股郁气憋在胸口,忍不住破口而出:“他不应该欺负我的朋友,更不应该这么和你说话!我绝不允许别人侮辱你!他必须向你道歉!”
孙健坤目露凶光,瞪大眼睛看着我,转瞬又看了看杨洁,突然哈哈大笑:“你小子喜欢这女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