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客观的看上去生活还算可以,但时常令我感到遗憾的是,现实世界中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不是我不信任“人们”,而是我无法相信人性!
周遭的“人们”对于我来说都太坚硬了,而我脆弱的心灵像一株随风摇摆的小草,随便的微弱扰动都会让我以头抢地。
然而,我却有一位心灵上的不速之客,成为了我形影不离的朋友——抑郁,虽然有时我们也争论、吵架、甚至闹分手,但她还是坚持不离不弃地陪伴我,所以我亲切的称呼她为“小郁”。
不要以为我这么叫她是出于某种矫情、脆弱、抑或憎恨,真实情况是我是真诚的!
开始和小郁交往已经至少是三十多年以前了,那时的记忆已模糊不清,唯一不能忘怀的是我确实恨她!恨她!恨她!是她带走了我的快乐,是她让我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是她让我沉沦到无尽的地狱,受尽非人的折磨!
多年以后,我逐渐理解了这位我唯一的朋友。
她似乎并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也并不是那么残忍暴戾,甚或对我总是呵护有加。在“人们”有意无意地伤害我时,她像一堵墙一样,将我和人们隔离开来,让我可以痛苦地蜷缩回自己的世界——是的,可以痛苦地躲进到自己的世界,在那时已然是一种奢侈!
另外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小郁从未让我走上自杀之路,她还是比较温柔的,她只是让我焦虑、紧张、压抑,有时甚至是呼吸困难、无法进食,但我想了却此生时,她总是让我有某种不舍和牵挂。现在我明白她只是想让我回避这个坚硬的世界,回避“人们”的锋芒,以免我被伤得更惨。而她则接受了所有的刺戳,背负了所有的埋怨和骂名。
也许小郁就是本我的一部分!
几年以前,由于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加深,我与之渐行渐远,本来以为我可以不再需要这位相濡以沫的朋友、这位唯一的朋友!然而,最近一次偶然的挫折,命运有一次彰显了他的威力,让我感受到他那摧枯拉巧的残忍。
小郁又回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
我是一个正常抑郁者,意思是我要在抑郁症的情况下过正常的生活,而没有选择与抑郁相匹配的病态生活的权利!
我一直在一家国企工作,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表现自己,但工作一直勤勤恳恳,尽力完成每一项任务,不求名利,唯愿苟活。要知道一个抑郁兼焦虑症患者要活成普通人的样子是很艰辛的!但我没有选择,我是父亲、儿子、丈夫,我不能也无法倒下,有时想想那些可以进到精神病院当病人的实在是一种奢侈!他们可以完全放下自己的伪装,放下对自己的管束,名正言顺的发狂、痛苦流泪、歇斯底里,而我不行!我不允许自己这样,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理解。
班组里每个人都很强势,而我总是默默接受各项任务和考核。在各种报表、报告、流程等繁重的工作下,班长还要每月落实一个绩效最低的人员进行处罚。我当然就是那个屡屡被捉到的“软柿子”。
这个月又宣布我是绩效全部门倒数第一时,我真的崩溃了!无数次失眠后的加班、无数次忍着胸痛的报表、无数次头皮发紧的报告历历在目,而最终迎来的只是领导的刁难,同事的嘲讽,家人的不解。
为什么我会落到这步田地?!为什么我要痛苦地活着?!为什么我无法抗争?!为什么“人们”总是落井下石?!为什么?!我不甘、无助、绝望,痛苦地颤抖和蜷缩,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是一种真正的令人无法忍受的孤独!
抑郁者都是善良的人,他们每次遇到问题时,都只能选择伤害自己。我也不例外,除了选择让小郁来陪伴我,我又能怎样呢?
小郁啊小郁,你他妈能不能爆发一次,让我快要绷断的脑神经放松哪怕是一分钟!
我一个人躲到卫生间,靠着隔间的墙壁,想哭泣却流不出泪来,想爆发却只能沉默,想躺平却只能站立,胸口一阵阵喘不过气来的痛!
有没有能理解我的人来安慰一下啊,难道我要求的一切都是奢望?
我无数次想过要结束这一切,那是多么轻松的事啊!放弃生命很容易,生存下去却不易!
抬泪眼,前程一片渺茫,看不到迷雾的尽头那依然存在的阳光……
无奈来这里发泄一下,残念中仍渴望得到安慰和理解,并得到勇气继续讲述一个正常抑郁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