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土豪眼里大生意

这几年来，司马祖这个小土豪让他们村里的那一些巧嘴八舌，手脚勤快的父老乡亲们捧着、供着，享受着高高在上做大老爷的滋味。这种作福作威做大老爷的滋味，着实地让司马祖从心里感觉着舒服，感觉着骄傲，他就像是一个抽足了大烟的烟鬼似的，整天飘飘然然，晕儿呱唧的弄不清东南西北了。

俗话说，落叶归根。司马祖的儿女们都已经成了家，立了业，司马燕、司马军都在城里头闯出了一些名堂。已经拿着退休工资的司马祖感觉着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心事了，准备在城里过完年便和他老婆搬回到村里的新楼房里安度晚年，做个说一不二，用人干一些家务活儿什么的也不用花钱，一天到晚家里佣人成群的服侍自己和老婆的土皇上。

  司马祖觉得他自己这辈子已经过足了，过够了城市里的安逸生活。在他的眼睛里看起来这个世界上的什么事情，什么东西，什么人，都没有他们这个山沟里的小山村好，他觉得城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留恋的事情和东西了。

司马祖他们家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富了没忘山村人，公路修进百姓心”的金字牌匾。

司马祖每每独自把量这幅牌匾的时候，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刘闻桂书记代表东山镇政府到他们家来送牌匾时的那一番热闹场景，心里就会涌出一种自豪感和成就感，他的那张黑红色的老脸上就会笑得布满了骄傲的皱纹。

人生的骄傲感，感得司马祖时常寻思着，等到自己临死之前，他要让二愣子在他们村东头的大路口边上替他盖一处塑有他真身的庙宇，他想要像财神关老爷一样，千万年的保佑着他的子子孙孙，以及村里的父老乡亲们都过上富裕的好日子。

人，谁能没有一个梦想？一个没有梦想的人，能会有什么好快乐幸福、逍遥自在的生活？再说了，别管是哪一个阶层的人，每一个老年人都应该把所有的烦心事踩在脚下，活出自己的风采来才对劲。

司马祖心里头的这个梦想，有的时候，他自己仔细地寻思寻思，也觉得挺荒唐。有的时候，司马祖还会这么寻思着，我的老祖宗一个个的都那么厉害，我也没有听说谁花钱给自己盖一处塑有真身的庙宇，我可不能欺祖，欺负祖宗会着天怨人怒的。再说了，我和我的那一些有大本事的老祖宗们比起来算个什么呀。所以司马祖从来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的这个荒唐而美妙的梦想，就是他老婆，他始终都没好意思对她吐出口来。

司马祖的这个梦想，只不过是在他自己的心里头经常地想上这么一想，寻思寻思，甜甜地琢磨琢磨，品一品其中的美妙滋味，让自己高兴高兴而已。

那一段日子，司马祖的脑子里忽然间就迫切地想让自己在他们村子里再光棍光棍，再风光风光，再辉煌辉煌。于是没事便好寻思着，我怎么再给村里的父老乡亲们办件大好事呢。那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的司马祖寻思来寻思去，突然之间，脑子一激灵就让他寻思到了这么一件事情，嘴里不由自主的就嘟囔着说：“嗨!我要是能给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安装上自来水该多好啊。

 精明的司马祖心里知道，给小山村的家家户户都安装自来水这件事情，那可不是一个钱两个钱就能办得成的。其实这件事，他也并不是就真的办不了，他还是有这个经济实力的。只是他刚刚盖完、装修完自己家的楼房，实在是舍不得再拿自己的钱为父老乡亲们办这件好事罢了。再就是，他从心里觉得这是一桩有去无回亏本的大买卖。

司马祖不想自己掏钱给他们那个小山村的家家户户安装自来水，可他的这个想法又成了他的一桩大心事。他经常这么寻思着，民以食为天，食以水为先，吃水不忘打井人。我司马祖要是想让村里的子孙后代永远都忘不了我，我就得把这一丰功伟绩的事情给办成了才行。于是他就经常有意的和自己这几个有社会地位、有本事、财大气粗的孩子们念叨念叨，先是念叨几句自己老了，念叨自己没用了之类的话语，念叨完了就开始一本正经地念叨自己想给村里的父老乡亲们安装自来水的打算。

起初，司马祖是想让司马燕和郝大方都大气地站出来，替他出钱给村里的父老乡亲们安装自来水，所以有事没事的就好在司马燕和郝大方他们俩面前嘟囔这一类话：“一个人有钱了，这还不能算是有本事。有钱了，用钱买官、买名誉、买仁义，买人心，这才是一个脑子好使的人，这才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这才是一个能挣大钱，会挣大钱的人。一个真正有能耐的人，眼睛里得有大生意才行。”

司马燕这个本事通天的大能人，根本就不搭理司马祖的这些话茬，有的时候还好抢白他，说他闲着没事做尽瞎寻思一些没影的事，说他真是老糊涂了，不让人省心。

平时好说话，喜欢给别人帮忙的大闺女女婿郝大方，这个在城里替市长和老百姓掌管金钱的财神爷，听了司马祖的那一些话之后，只是冲着他淡淡地笑一笑，也不理会他的穷叨叨。

司马祖只要在他儿子司马军面前说这一类话，司马军就好数落他是吃饱饭撑的，就好劝他出去找人打麻将，玩扑克，别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做，胡想八想的想着点子给家里人找麻烦，添乱子。

孩子们的冷漠态度，让雄心勃勃地想给村里的父老乡亲们做一件大好事的司马祖是着实地伤感了一大阵子。几乎每一回伤感之后他就好这么寻思了，孩子们这些年挣些钱也不容易，不愿意花钱就算了吧。他的脑子只要一转悠到这儿，就好琢磨着，全家人谁也不用花费自己一分钱，就能给小山村的父老乡亲们安装上自来水，那才是最好的办法，那才是最好的事情。

办事一根筋，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司马祖，有的时候，又这么寻思着，孩子们现在都挺有本事的，他们能替我想想办法，出出力也行啊。什么事情都是想出来的，都是干出来的，他们不给我出主意，我就自己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这个邪劲了。

那一段日子里，司马祖总是在琢磨着找个什么巧，给小山村家家户户的父老乡亲们安装上自来水。可究竟怎么去找一个巧？去找一个什么样的巧？他寻思来寻思去的就是琢磨不出一个什么道道来，心情十分苦恼。  有段时间，司马祖三天二头地好跟对他这件大心事也不感冒的老婆嘟囔着说：“唉！现今这个社会是指望谁都不行呀！爹有钱，娘有钱，儿子有钱，女儿有钱，还是不如自己能赚大钱的好啊！咱自己没有那个熊本事，也就办不成这件积德的好事啦……”

司马祖的老婆一般情况下都是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不搭理司马祖。有时候心情不好了就熊他几句难听的话。

“你这个老不死的，放着好日子不过，整天就瞎寻思一些没边没落的事情瞎折腾。你自己不省心不要紧，别给孩子们添麻烦，添心事。”

司马祖每每让她老婆给熊上这么几句，他就翻腾翻腾白眼球，闭上自己的这张碎嘴，到一边去抽烟生闷气，或者就到街上遛弯解闷去。

那一段时间，司马祖的脑子里只要是一想起这件事情来，就特别烦心，就要唉声叹气的怨天尤人，就看什么事情都不顺眼了，对谁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了，这个时候谁要是不看眼色头，跟他说句什么话，他就不分青红皂白，没轻没重的抢白谁，就跟吃了枪药似的，冲得很。

那一段日子里，司马祖弄得他们家的一些亲朋好友都说他到了更年期，无缘无故的自己找气生，谁都不跟他一般见识，谁都躲得他远远的，他惹祸得自己几乎就快要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