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在午夜一点半响起时,周明远手里的遥控器差点掉在地上。
他盯着茶几上那个医院寄来的牛皮纸袋,听着楼道里熟悉的高跟鞋声,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在深夜清醒着等妻子回家。
林夏推开门,冷风跟着她一起卷进客厅。
她看见丈夫僵坐在沙发上的背影,电视屏幕的蓝光照在他的眼镜上,显得有点冷冰冰的。
鞋柜上那盆绿萝的叶子蔫巴巴地垂着,就像他们晾在阳台忘了收的结婚照。
"今天怎么没睡?"
她弯腰脱鞋时,手袋里的药瓶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上周在医院走廊,她亲眼看见丈夫从肿瘤科走出来,白大褂医生手里的报告单上那个"C"字母,像根刺扎进她眼睛里。
周明远扶了扶眼镜,新闻里正在播抢劫案的消息。
"最近治安不好。"
他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摸着牛皮纸袋的封口。
那里头装着三天前拿到的体检报告,他还没勇气拆开——上个月咳出血丝时,他偷偷把烟都换成了电子烟。
林夏的围巾缠住了手提包拉链。
她想起上个月在丈夫外套里发现的中药包,药渣在洗衣机里染黄了他的白衬衫。
此刻他后脑勺新冒出的白发刺得她眼睛发酸,比她藏在梳妆台抽屉底的抗癌药说明书还要扎眼。
微波炉突然"叮"的一声,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周明远站起来时碰翻了玻璃杯,水渍在牛皮纸袋上晕开深色痕迹。
林夏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那串在灵隐寺求的檀木珠,那天她跪在菩萨面前偷看他的验血报告,香灰把真丝裙烫了个洞。
"热牛奶洒了。"
周明远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奇怪的鼻音。
林夏蹲下身捡碎瓷片,发现水流到了牛皮纸袋旁边。
当她颤抖着撕开湿漉漉的封条。
"胃癌早期"
四个字在台灯下格外刺眼。
身后传来药瓶滚落的声音,周明远呆立在厨房门口。
从他站的角度,正好看见妻子包里掉出来的CT检查单,那上面画着红圈的阴影他再熟悉不过——上周他去肿瘤科替妻子拿药时,在医生电脑上见过同样的图像。
晨光透过纱窗照进来时,林夏的手还按在丈夫手背的医用胶布上。
那里留着昨天化疗的针眼,比她藏在公司抽屉里的止吐药还让她心慌。
早班公交车从楼下驶过,车载电视里传来天气预报:
"今日雾霾转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