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的某个除夕,跟着妈妈和太婆上山守岁,禅香缭绕的佛堂里,大人们虔诚静坐着听僧人诵经。到了深夜,我虽然带着最喜欢的故事书,但还是抵挡不住一阵阵的困意。不知过了多久,妈妈把迷迷糊糊昏睡的我叫醒,原来是到了宵夜的时间了,庙里的老人们正给大家分发着食物。当我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咸菜粥,瞬间寒冷的冬天仿佛被融化了,睡意也消散了,我喝着粥,看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而山下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竹的声音……
就是那样一碗再普通不过甚至略显寒碜的咸菜粥,在那个下着雪的除夕夜,不仅温暖了我的胃,也温暖了我的心。它的味道,穿越了这么多年的光阴,依然停留在我的记忆里。
就像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流年》里写道,因为再一次尝到了小玛德莱娜点心的味道,勾起了对于贡布雷大街小巷以及在那里度过的生活细节的回忆。也有一些食物对于我来说有特殊的感情,比如太婆做的桂花糕,妈妈做的蒸桃酱,儿时不会思虑人生的所得所失,到如今才能领略一蔬一汤一饭的可贵,看似琐碎平常的人间烟火中,是难以言说的感恩和情怀。
食物除了当作饱腹之用,本就有着更加深沉的意义。在你疲惫的时候,它让你放松身心,在你孤独的时候,它给你温暖的慰藉,当你悲伤的时候,它潜移默化的治愈你。很喜欢万青的一句歌词:“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远方的风是一种美好,是星辰大海的漫漫征途,炉边灶台是另一种美好,是拥有了无数个黑夜与白昼之后,知晓生活的道理有时就蕴含在一碗香气四溢的热汤里。
跟很多吃货朋友推荐过日剧《深夜食堂》,但大家都表示,虽然里面的食物看着简单却别有风味,的确馋人,但是最后胜出的却是泪腺。也许因为食物本身只是一种载体,而它背后的那些人和事,难以忘怀的记忆和经历,当时的心境和感受,赋予了它独特的味道和意义。
在午夜的新宿小巷静静营业的食堂,迎来一个个貌似平凡的食客,他们都有自己偏爱的食物,那种偏爱近乎偏执。饮食口味其实是很私人的东西,有人喜欢清淡有人喜欢浓郁,但是一粥一饭间的偏爱与选择,却尽显内心的曲折与隐情。
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记忆中的那道难以忘怀的餐点:
可能是冬天某个下着冷雨的陌生街头,你又冷又饿的时候,在街边的小店买到的暖手的关东煮。
可能是与恋人绕了好多弯路走了好多街巷才找到那家传说中的甜品点,分享第一口蛋糕的滋味。
可能是夏天的夜晚与几个好友聚在街边大排档,一起啤酒烤串小龙虾,天南地北的神侃。
可能是孤身一人离家在外的日子里,想家的时候,恰好收到妈妈邮寄来的食物……
那些寂寞又相似的人生,没有那么多的惊天动地和缠绵悱恻,生命有时似有暗喻,随波逐流也好,沉伏匆遽也罢,重要的是,跟着自己的心,去寻找光芒吧,流浪或者停驻。重要的是,生命里,总有一些食物,让你在提起时,眼里闪烁着深情与温柔,总有一间厨房,在每一个暗夜里,亮着温暖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