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冬来小调,夜影长生,北方的冬天也带着仿若故乡半冷干土的飒爽,夜晚的天干的像烘干的背颈,血管吱吱呀呀,连同不遂的思绪,惨死的年尾,在十一月,金枪的腥血,两个重生可以开朗的日子,酒杯一下子放大,连同我的人生旅程。
头顶的廊桥像昨夜前往迈阿密的飞机场遗址,灿黄色的余温像一页告知不尽的余秋。
在酒店门口的大厅里,空调像迷徒吹开的干粉,在我的脸上游走,空气中淹没的尘埃也如我每天惶惶不得好过的人生。
我看着墙上陌生的画作,或许又是哪个三流画家,在某个晨温未尽的被窝里,被服务员赶出来,在公园或是在街灯下怀念给予他匆匆如烟花的陶醉一夜,架势摆好,颜料铺了一纸板,恨不得告诉别人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一个国宝艺术家。
他用浪荡一夜作成的画顺而转卖给街上推车收书的老汉,老汉转身告诉世人这是一幅杰作。我冲着这光秃秃只有一幅干裂的画作的墙发笑,柜台前调弄咖啡的女人瞥了我一眼,她的红丝袜太高,高过了膝盖,那两足短跟鞋像地面的门童,侏儒一般,也正如我此时呆着的酒店。
我百无聊赖,生命的微光总是在男人看向窗外晨起的麻雀时而悄然溜走。而在我用虚情假意祷告着一派狼狈的时间,一个女郎站在了我身边。
那女郎真可谓妙龄,但似乎又像野花少了些端庄,总之我在这样的眼神烹调之中不自然起来,我有些慌张,之下觉得好像所有的眼睛都朝我望来,就连那墙上的历史中的女人都在对我意味深长的笑。
我换了一个姿势,调节我内心关于苟淫的心境,问她所为何事。
她贻笑大方,说我曾经对她蜜语甜言,好不温柔,昨天晚上的舞会,多少年轻人儿在场,我却对她不理不睬,冷漠的寂静实在伤人。
说完,她丢给我一个媚眼,就像药进了短腿河马的胃里,憋起劲的发力。我实在奈何不住又换了一个姿势。
看着她那张也算灯红过酒绿过的脸庞,实在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见过她,甚至于温柔细语。
如果有镜子我想我的脸应该是马克思的形状,似乎装着一肚子的哲学问题。这个女人从何而来?要到何处而去?
我点了烟,这些烟在我口袋里已经折的变形了,贴着我嘴唇上的烟尾巴像个高高耸立的排烟筒一样滑稽,女人伸手将它从我嘴上拿下去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精致烟盒,抽出一支我不认识的细烟放进我的嘴里,再点上火,火苗在我眉尖的地方绽放,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她依旧如湖水一样神秘。
我说了声谢谢,“这不像是南方的烟。”
对,是一种北方产的小牌子的烟。”
北方可很少产细烟。”我说。
你不知道的东西北方产的还很多。”女人说。
我点点头表示对她说的话同意。烟雾在肺腑里走了迷糊的一圈后在天空中飘走,努力变得大白。在我点烟的间隙,女人坐了下来,离我的位置也就是旅馆床上客的距离。
我努力解释说她一定是认错了人,想来我常见的外形总是与这红尘来来往往的人弄混。
听完我的话,她直摇头,眼孔望着我,狐狸一样笑,笑得我仿佛一条光着的鱼。
不,我记得你的秘密”
她进而又说,我们可和别人不一样,不是三路九巷随随便便拉过来的一个作骗姑娘在这里讨你银两,我们可是真真确确一起同欢共浴,数过鸳鸯的。
这个女人说话真奇怪,时而魅惑,时而文雅。
服务员小姐端了一瓶很红的玛丽莎往楼上走,假如我有钱,一定要在这里订个房间要上它一整瓶喝个痛快,睡一大觉,这一点不比与女人欢乐差在哪里。
我从出生开始,先在那弹丸之地的驴儿城里摸索,与人打架喝酒,整天骑着要废的破摩托在一个又一个钢筋桥洞里穿梭,桥洞下和桥洞上日子一天天的恍如隔世。
那里的天空很蓝可是我们一众不良少年的心像实验室里等待实验后报废的心脏,谁也不知道自己对社会有什么作用,更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我们都开玩笑说我们的血一定像驴儿城的小黄河那样污,甚至比它还要污,小黄河还养育了驴儿城,我们他妈有什么用。
我们一起站在百十米的水塔上发誓,下一辈子投胎一定要努努力,在轮回里努力最有用,别像这辈子一样,没人信没人帮,想干命只有刀口子耍棍棍,贱命一个。
我们什么都干过,抢过小学生的钱,就那种流着鼻涕吃妙脆角的小屁孩;还砸过女澡堂子的门,晚上带人去打正在床上做爱的初中生,跟着社会上的大哥在酒吧里占场子,我们像细菌,我们像病毒,我们像阴云惨淡的坏天气。
关于女人,我看过很多烂货,她们大都招式相同,领子很低要露出什么,脸上的妆容很厚,遮盖了她们仅仅十几岁的面容,但遗憾的是这些精心打扮的妆容总在夜里的玉米地变得破碎。
那些一帮子年轻人就像有什么特殊通道,整夜在田野里都能听到呻吟声,各式各样,就像招魂一样。顺着白光看见白花花的身体,亮的像熟透的玉米。
在我少年的懵懂中,这场没有人主宰的狂欢,十几个人,每人一个女人成群的在地里叫唤,各式各样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我站在孤独的土堆上,月光照在我的身上,我好像被地狱踢开的小鬼。
我不爱那些不穿内衣的女人,她们也和我们一样行走在无人的沟沟里,几个烂钱换几包烟,几个年份换个孩子,“生活”在这里被踩得稀巴烂。
我爱过谁,或许是一个洗头妹,人总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年轻时第一个喜欢的人是谁。我将其称为一个哲学性的问题,但我没有上过学,如此想又觉得羞耻。
我总是会想起理发店那个叫巧巧的女孩子。打开回忆的盒子,全都是洗发水的味道,她是我第一个看见的低头不会露出奶子的同龄女生,她抹着很香的护手霜,整个头发被安静的绑在脑后,有时候我多想是我被绑在她的脑后。
女孩跟随家里人搬来这里开了一家理发店,她的父亲听说是个老实人家,我对他不感兴趣,只是看上去确实挺面善,讲话客气,巧巧也文文静静,安心干活不声不响,在那里理发你听不到她说话,但总是想往她那个方向瞅,就像一盆卧室里的茉莉花。
第一次我去她的店里理发,就是巧巧给我洗的头,说是去洗头,头发还没腿毛长,其实就是为了借故看她。
我躺在软垫上眼睛正好对着她的脸,她的脸干干净净的,就像那时候面霜广告上的模特,洗发水的味道缠绕着我,第一次洗头的时候我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们在很暗的灯光里面坐着,外面瓢泼大雨,我们穿着编织的没有花纹的毛衣,并着肩都不说话。
关于我的故事,小城里众人皆知,混混,流氓,或者不务正业的败类,甚至于连村口的阿伯也知道我是个烂人;但是关于我和那个女孩,烟花哑了,寂静无声。
后来我们一伙人跟人打架,桥洞里站满了人,哄闹之间动手,谁一板砖下去,有个男孩倒地不醒,大家都吓坏了,不知道谁干的,我们那个小群体怕进局子,大家夜里一合计,索性远走他乡,反正贱命一条死哪都一样,埋在故乡还污了河水。
其实我一直想说,当年那一板砖是特么我拍的,我为什么拍,因为彼时的我对那个生活厌恶无比,所以远走他乡也是我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