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不能等价交换

       那天下午，工人师傅为新房子装门窗，包装的纸箱堆满了客厅。木屑和锯末到处都是，房子里脏极了。

      工人师傅走后，我把房子清扫了一遍，装了满满三大纸箱的垃圾，其它的都是可以当废纸买的包装箱。我把三箱垃圾往门口挪了挪，都特别沉。

       我在想，这些纸箱要赶紧处理，占着客厅，明天玻璃门又要进家了。突然记得，进户门上有收废品的人留的电话。拨通后，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女的声音。我告诉她楼层号。

      十分钟后，有人敲门。一个中年妇女提着两个蛇皮袋站在门外，那袋子里装着一杆秤，好像还有一些包扎条。她穿着一件花格子的衬衣，看起来有些短，上面自然少不了许多污渍，眼神里也透着疲惫。我正要让她进房子来，只听见楼道里有铃铛的声音。突然，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从楼道的拐角探出头来。

       “妈妈！”小男孩走了过来，怯生生地瞅了我一眼，立刻攥住了中年妇女的衣襟。

       “这是你 儿子？”

        “是。”

       中年妇女一边说话一边把客厅的包装箱往外搬。我见她一个人挺吃力的，就嘱咐她就在客厅捆扎一下。她听了我的话，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走近门框，仔细地瞧了瞧，说：“你这是下午才装的门，打的胶吗？”我说是。她的脸上突然堆起一团笑容，稍稍靠近我说：“这新的玻璃胶可见不得灰尘，要不然就粘在上面弄不掉了。你这白胶就变色了，难看得很！”

        原来是这样，我心里想着。

        “我们经常在新小区收废品，我听人家安装师傅说的。我是怕弄脏了你的玻璃胶。”中年妇女说着继续往外拿纸箱。

        “妈妈，我也要。”那个皮肤黑黑的小男孩说着便伸出胖乎乎的双手，抱起一个小纸箱就往楼道走，身后传来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原来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根彩色的花绳，花绳上系着一个铜色的小铃铛。

       望着这母女俩，想起刚才她善意的提醒，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忽然掠过一丝感动和酸楚。不由得和她攀谈起来。

        原来，这女的是河南人，和她老公在我们这边开了家废品收购站。她家老大都二十出头了，在老家打工。老二太小就跟他们在这边上幼儿园。

       那女的还告诉我，这几个月他们一直守在小区收废品。去年疫情后，他们就一直没回家。

       我一边听着，一边帮着收拾残余的废品，心里感慨着：为了生存，背井离乡，人活在世上可真不易啊！

       约莫十几分钟，她已将一客厅的包装箱全部捆扎好了。她一只手提起那一大捆捆好的纸箱，一只手拨着秤砣。那几十斤重的纸箱在她的手下竟倏地离了地面，我不禁佩服起眼前这个个子不高身材矮小的中年妇女来。她的手上竟有那么大的力气，她示意我过去看称。往常我可要去瞅一眼，尽管我不会怎么看称。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我对她是十分放心的，就摆摆手。意思是称多少算多少。

       一共十五元六角。

       我刚要说六角不要了，她却抢先一步说，给十六，没有零角了。

       不如跟她不要钱了，让她帮忙把我的那三箱垃圾搬下去扔掉。这样既让她帮了她，也解决了我的困难。

       我突然为自己的聪明和善良感到一丝骄傲。

       那中年妇女听了我的话，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行啊。”

       我忙着去清理卧室的卫生，就没再管她。等我扫完卧室，出来时，她正把最后一大箱垃圾往外拉。我看见她佝偻着身子，似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吃力地往前慢慢挪步，那花格子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望着那瘦小的背影，我的心里突然像被什么刺痛了似的， 一阵阵愧疚。

      我忽然后悔起刚才的做法，唉！善良怎么 能等价交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