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匆匆回来,夕阳已近尾声。
好不容易有了太阳,把陈列在阳台的衣服逐个儿回收,来回几趟。又赶到厨房去淘米煮饭,去冰箱挑菜,准备晚餐……
忙乎好了,我又去看点点,想看看,我两天不在,它是不是安然无恙……
掀开盖子,喊它:“点点!点点!”
不理。
“臭老鼠!臭老鼠!”
还是不理。
这不正常,每次唤它,按理它都会跑出来,至少也会抬个头,看看你,如果手里有什么宝贝美食的话。
心里头一沉,难道说鹏飞没有喂它三七粉?上个礼拜,那两天他都喂了的呀,也没出差,不可能吧?
很明显,点点木讷到老态龙钟了,它不再是半身不遂,而是彻底寸步难行……
我居然有些慌张,看到喂它的杂粮没动,三七的食盘干着,心里有数了,先喂食,再兴师问罪吧!
还好,无论多无力,点点还是愿意吃蛋糕的,哪怕这一次沾的三七浓度有些高,它也颤颤悠悠在吃,只是速度明显跟不上心理需要了。
看着它吃完,我猛然站起,居然觉得脑供血不足,心情遂进入梅雨期……
“你喂点点了吗?”我听到了打转向灯的声音,我知道,他开着蓝牙,这时候接电话,应该不违法。
“怎么了?里面不是有一盒子鼠粮吗?”鹏飞的声音,明显带着心虚。
“三七粉没喂吧?”我突然觉得很委屈。
“哦!忘了!以为它好了呢……”我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便幽幽地回道:
“LUCKY,你却不忘喂!”我知道狗狗不该躺着中枪,可它生猛着呢!还不记仇!
可说完,我觉得我会从有理转变为无理,便迅速挂了电话。以此,还能泄愤!
小哑巴临死的时候,也能吃,也是这个样子,它们似乎没有悲喜,对一切没有深切的留恋与不舍,也没有眼泪,而我的眼泪,能攒下来给它们泡温泉了……
越是无言越是有力量,它们越是面无表情,越是没有丝毫抱怨和哀嚎,你越是会心痛,越是会内疚……
记得上次,我问去年为我父亲无偿送往生的老师,请了一个念佛机,据说,在临终人旁边播放,能帮助他们超脱。
既然,点点的灵魂与我们无异,那么,这样的方法或许也能帮到它。
我打开那个念佛机,谁料想,这声音,居然与去年父亲灵台上的那个音乐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送别。
去年,我在父亲灵台边,写下了这首叫《灵堂》的诗:
薄棺里收藏着我的父亲
探望的亲人来去匆匆
花篮们局促地勾肩搭背
花圈交叠唉声叹气
可乐被迫跳进一次性杯子
父亲躺在那里
我只能通过端放在灵台的照片
猜测他的表情
送礼 回礼络绎不绝
纸钱幻化成风
飘出片片寂寞
往事随风
一个有灵堂的人
是不是可以算
完美画上了句点
而此刻,点点的木制别墅,也像一口薄棺,如同当时,父亲的灵柩。不同的是,父亲的灵柩冰冰冷的;点点的别墅还开着暖气,它尚余一口气。
而生与死也在呼吸之间。有呼有吸,虽不一定能活蹦乱跳,可至少还算活着;有呼无吸,生命体征就逐渐消失了。
我不敢守在点点身边,我不忍看着它渐渐冰冷和僵硬,可我又得等着替它收尸,成为最后埋葬它的人……
我不想哭,因为至亲都能突然离开,生命如此无常,还有什么可以留得住的?
我们紧握着的,无非都是会从手指缝流失的细沙,到最后,手一扬,连足迹都不会留下……
当然,点点还能留在我们仨的记忆中,直到我们统统消失,它也将随之真正消亡……
别了,我的点点!亲爱的,谢谢你,曾在我生命最失落的低谷,无声地陪伴我……
从未伸手要过我给不起东西,从未打算强行在我面前刷存在感……而我也只能分享给你一点,我自认为微不足道的爱!愿你早日离苦得乐,往生净土!阿弥陀佛!
记于2020.1.9凌晨
原本,半夜写完,胸口开始疼痛,难以入眠,好久没有这样了。
早晨醒来,不去看点点,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去了,居然还有呼吸。
它在等死,我在等它死。或许它知道宝儿明天要回来,它在硬撑着等他为自己送行呢!
唉!可恶的眼泪啊!总是湿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