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开关的时候,灯光没有如期而至,那瞬间电视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回头向窗外看去,云霞上的金黄色还没有褪去,但太阳已经落了。夜来了,灯熄了。
于是在暮色渐渐迫近的过程里,我经过了从光明到黑暗的全部过程。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黑色的文字逐渐地不再从白纸上凸显,黑白不经意间走到一起,融为一体。它们本来似乎被我们定义为事物的两端吗,他们曾经那样遥远,但熄灯之后终于还是相同了。他们是正和反,他们相对而互斥,但谁又知道这背后的两端在无限远处没有相交于一点,或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圆啊。
黑夜里一切颜色终归于黑。无尽的黑,直通到尽头。白日,我们看到的世界色彩分明,在日光之下有山青,有草绿,有水蓝,有月白。所以这究竟是不是它的本来模样呢?还是我们把自己的目光和情愫,把我们的所爱所悟,把我们的过去和期待倾注于其中?这大概是一场只存在于阳光下的白日梦吧。
不过山水本有情,不为人所知而已。山间清风与夜空明月,人见而得于己,所以我们赋予它新的意义,让山石草木鸟兽虫鱼进入了我们的世界。这不再仅仅是同处一个空间的交流了,它变成跨越时空的相遇,像是在心里的相逢。若奏高山流水,而难得见一知音和我而歌,就会走向自然,回到山间放歌。这里孕育生命,当然也总有一片叶或是一朵涟漪能触及我心。
恰巧手机的电量也不够了,只好从柜子的深处寻得蜡烛。那是去年生日留下的,并非有意但就那样留下了,今天就刚好用上。或许在未来多年以后,暮色里回忆过往,我的一生也像这蜡烛,不经意间来到,在一串恰巧里度过几十个春夏,又在闭上眼睛留下的黑暗里,伴着恍惚的光亮融化在这个世纪,除去青烟之外,只剩下蜡滴凝固了一生的眼泪。
烛光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明亮,它照得房中的一切都在淡黄色的墙壁上映出很高的影子。烛火在人言中摇曳,不被我们所感受到的微微波澜在烛火的波动里显出无限的能量,那些影子就随着颤抖着,好像被那波澜推动。总没有西方人的浪漫,而今天终于被迫在晚饭时点上蜡烛,就算是一场烛光晚餐。不过没有横贯房间的长桌,没有精致雕琢的蜡台,没有玻璃酒杯和葡萄酒;蜡烛不是乳白色的,也不是高高的挺立在那里。它歪歪扭扭地插在一块蜂蜜蛋糕上,感受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把自己扭曲、陷落。我看着它快要燃尽于是接上了另一支,轻轻把这支上的火苗吹熄。房间里暗了一下,但随着接替者的生长,它又回归了摇曳的微光。
最后电闸修好了,瞬间灯火如昼,电流传递着远处的声音和画面重新在屏幕上出现。回头向窗外看去,黑夜的灯光图里已经有了千万盏窗灯,而现在这里又加上了一盏。
大概这一盏灯并不能为那闪耀增添什么光彩吧,大概这一盏灯也是那份闪耀不能缺少的光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