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2日8时20分,你长长地睡去了。还同昨日一样静静地趴着,身上披盖着橙黄色的被单,露出侧歪着的小脑袋,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肚皮不再起伏。
昨日听说你快不行,风风火火地跑去看你。还好你还在,心里的“咯噔”放下一半。已经是十六岁高龄,身上也有些病痛,站不起來了,只能趴着。看到他们把你放在硬木板上,底下垫上棉絮,这样也许你会舒服些;看到老大在为你剪去头顶过长的毛发,免得遮住眼睛;看到丹丹痴痴地坐在一旁,哭红了双眼;看到爱你的每一个人在你的身边,陪你。
家族里其他的狗走了、丢了,我都没有像对你这样的伤心。不是不公平,是你真的很特别。从小学时代到现在,整整十六年,每年都有你的陪伴,每次去老大家都要找你。
2000年表哥把你带回家,那时候你还好小。表哥说在学校住宿的时候可以把你装在口袋里带着上操课,在教室的时候就把你放进抽屉里,你很乖,也不叫唤。你是表哥和他的几个舍友合养的,学校放假的时候表哥把你带回家。老大看到你,还有些怕地说“这样毛绒绒的东西,我不知道要怎么养啊”,但还是壮着胆给你洗了澡。慢慢地养出感情,假期结束要带回学校时,老大对表哥说“我养出感情了,你把合买的钱补还给舍友吧”。从此,你就在老大家扎下了根,成了老大的“狗儿子”,成了我们的好兄弟。
2000年,你那么小,我也才上小学一年级啊,谁知道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就有了彼此的羁绊了呢。老大常常调侃着说“M啊,你看你也属狗,我也属狗,看来属狗的人都爱狗。”我也常自称是狗的朋友,对狗有着自然的亲近。
小学的时候大家伙经常去老大家聚餐,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把家族里的老老小小都聚齐。这样的日子也是你最开心的时候。那时候你多年轻啊,听力很好。住在六楼,却老早就能听到我们摩托开来的响动声。先蹦上窗户边上的椅子,再借力椅子的高度蹦上桌面,小脑袋从专门为你开的窗缝里探出来,汪汪地直叫。这么好客的你,导致我每回走到楼下,都要先抬头看看你有没在窗台边上看着我。
你还是“狗门铃”你知道吗。我们辛辛苦苦地终于爬上六楼,你就开始在门里头东蹦西跳地叫唤,不会开门,就站起来用前爪使劲地扒门,发出“沙沙”的声音。接着就会听到拖鞋“啪啦”“啪啦”走过来的声音,听到老大或者丹丹对你说“狗子,让开”,然后门开了。我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你就先甩头摇尾地扑上来了。抱着我的腿不放,眼睛巴巴地看着我,死命地摇着尾巴。我顺势摸你,你也顺势倒下,四仰八叉地,袒露出你的肚皮。你的小心思我们哪有不知,开始用指尖在你的肚皮上挠痒,再调戏一下你的胳肢窝,看你四肢兴奋地起舞。
吃饭的时候,你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分明已经把你的那份放进了你的饭碗,你可以静静地吃完。你偏不。眼巴巴地要坐在饭桌边上看着我们吃。我故意不看你,舀一勺,吞下,再舀一勺,吞下。你憋不住了,开始叫唤,一声,两声。我低头看你,你低沉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委屈。我舀一勺,分一半給你,你又开始摇起了尾巴。
所有在你眼前的东西都要和你分食,不是你霸道,是你真的好委屈,于心不忍。不过也开心,吃冰淇淋的时候,我一口,放在手上给你舔一口。你上前嗅嗅,一伸舌头,就进了你的肚子。饭后还要和你一起玩耍。年轻的时候你有一个小娃娃一样的布偶玩具,只有巴掌大。你特别喜欢衔着它。我故意跑在前面,你会追上来,停住。我掏出小娃娃,在你的眼前晃一眼,你眼前一亮。然后我把它扔的远远的,扔到过道的另一头,就等着你撒丫子地跑过去叼住。我看着你,拍拍手,“不懂,过来”,你又会像个傻小子一样跑到我的面前。
不过你知不知道,虽然你不霸道,但是你好任性。高兴的时候可以摸你,可以抱你,可以逗你玩,一副“你开心就好”的表情;不高兴的时候你就是地雷,多碰几下就要爆炸,发出“轰轰”的声音表示你在生气。老大和丹丹可不怕你,就算你生气她们训斥你几句你就又乖了。可有一次我误触地雷,在你生气的时候想要抱起你,被你反咬一口。你只是轻轻地想要示威,没想到却破了皮流了血。人生第一次打防犬疫苗,因为你。
狗生的八年之前,你养尊处优,家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是你的寝宫。椅子,沙发,床,想睡哪里只要你想,蹦上去,就是你的皇位。你从来不会被拒绝在房间之外,夏天可以享受空调,冬天可以享受被窝。你可以选择在大床上和老大、姨夫同床共寝,也可以选择跳上丹丹的小床。早上有时候你当闹钟,这边溜达,那边溜达,叫他们起床;有时候你是懒狗,他们都起床了你还蜷缩着在睡懒觉。
狗生的第八年,小主人诞生,皇位不保,再不被允许随意的蹦上床了。我有时会偷偷地把你抱起,放在腿上,抚摸你浓密的毛发,让你重温旧日时光。慢慢的你也习惯,不再蹦上床,只好在床边打铺盖。也慢慢地有了长辈的风范,不管后来小宝怎么逗你、拍打你,都非常的温顺。
后来你老了,变得不再那么有活力了,再也不会蹦上桌子在窗台观望我们的到来了。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原本只要拍一拍沙发垫,喊一声“不懂”,你就会毫不犹豫地跳上来趴在我的身旁。之后喊你,你总要往后一仰,用足后腿的力气才能跳上来。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好,不再会那么容易生气。可是,我那年轻气盛的不懂去了哪里?
不变的是,每次我到来,每次我们到来,不管你多么的力不从心,都会从你的窝里面走出来,嗅一嗅,摇摇尾巴来表示欢迎。
去年放假,去老大家,丹丹在帮你洗澡。那时候你十五岁,身上白色的毛发还都在,只是有些稀疏,可以隐约透过毛发看到皮肤上的老年斑。你胖了,肚皮变大了,真的老了。给你拍了一个小视频,洗完澡之后,还是不失当年的英俊。今年你十六岁,前些日子你已经开始颤颤巍巍。走那个过道,年轻的你只需要蹦哒几步,而今我在过道的这一头,你在过道的另一头,我看着你,你走几步停一步。走到半途,你停住了,静静地看着我,我怎么叫唤,你不过来,转头,回去了你的窝。本想再为你拍一个视频,只好作罢。想着下次吧,下次再來,等你有了体力。
说好的下次,就是昨日。你再也站不起來了,我再也没有办法,拍到你走路的样子了。老大说,这几天,就算你再不行,都会爬出窝来,走到老大身旁,走到姨夫身旁,走到丹丹身旁,走到表哥身旁,坐一坐,再回窝。
年老的你身上有病痛,但昨晚你开始非常痛苦地叫唤,以为你快不行。老大在医院服侍外公,听说之后也是赶忙地就回了家,为了你。
我赶到时,你已经被大家围在了中间,趴在硬木板上。我以为赶不及,幸好你还睁着眼,老大在喂水给你喝。最近你尿失禁,姨夫虽然平时骂你,但我看到他昨日长久地在注视着你。她们说你的狗生好值,爱你的人都在身边。远在长沙的姐姐,让我开视频,想要看看你。
你难受的喉咙呜咽,想要抬头看我们,抬不起。眼珠子左右地转,为了看我们每一个人,为了记住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哭泣,因为你。你的狗生横亘在我们每个人人生中的十六年。
我和你对上眼的时候,你就那么看着我,我也看着你,想要让你明白我。老大摸着你的头,怕你痛苦,对你说,“狗子,要是还能活,我们就好好活;要是痛苦,你就好好走”…丹丹哽咽地用双手撑你的小脑袋,看着你,边对视着,边念叨着“狗子…狗子”…
昨晚你眼睛微闭,舌头吐露,突然变紫。我看到你眼角流出的泪,又开始担心,还好你又挺过去。
老大和丹丹一个晚上都在轮流陪你,她们睡一会,醒一会,只有你,整夜痛苦地叫唤。只是在她们面前,你忍着。
2016年4月12日8时20分,你结束了你的狗生。
老大打电话给我,我最后一次去看你。你的身体还温热,摸着你的头,叫着你的名字。这一次,你不会再抬眼看我。
老大告诉我,你就像是在等我们一样。吃过早饭,也喂了你一些。表哥去上班,和你说了再见;丹丹去上班,摸着你的头说“我去上班了,下午再回来看你”…你看了看她,她摸着你的头,慢慢地没有了呼吸…你的眼睛还睁着,老大帮你合上…告别你的眷念…这你已经再看不见的世界…
你叫不懂,其实你真的很懂。
我们把你葬在有山有水的地方,还可以晒到太阳。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年轻的时候因为你脾气坏,不爱见生人,所以很少带你出门;后来老了,也没有了出门的体力…现在,你真的可以欢脱地拥抱大自然了…
狗生圆满。
只是我再走出老大家的门,不会再有你拖着我的裤脚不让我走;只是你不会再冲我蹦跳冲我摇尾了;就算是颤颤巍巍的你,我也再也见不到了…
【写这长长的悼文,只为记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