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孩子出门,约了快车。师傅五十多岁,很健谈。
抱着孩子一上车,师傅就跟我说:“你看你们这代人多幸福,现在的交通和通讯如此便利,想去哪只要招招手就行。想见谁只要摁一下手机,就可以视频聊天。我们那个时候,路没有这么宽,交通和通讯也没这么便利。“
聊着聊着他就讲起了他自己的故事,他90年代在西藏当兵,媳妇和孩子呆在老家。
给家里写封信,大概得半个月才能到,电报至少一个礼拜。后来通了电话,也不能天天打,每次打电话会花掉他工资的三分之一。
坐火车从西藏回趟家,得好几天。终于回趟家,孩子不认识自己,和孩子好不容易待熟悉了,自己又要回部队。
听到孩子在身后哭着喊”爸爸“,他自己眼泪簌簌地往下流。那几年不好熬呀,想孩子了就只能拿孩子的照片看看。
我想起我小时候,当时去市里的车只有两趟,车费很贵。每次去城里都是去村口等往市里拉沙子的车。我的父亲,就是坐拉沙车去城里打工,我也是现在所谓的留守儿童,幸好那时有母亲陪在身边。
父亲在我的印象中,肩上搭着被褥和一个装有衣服的袋子,在我睡眼朦胧的时候走出家门,去村口等拉沙的车。
父亲每次离开都会要很久才能回家,或是农忙或是过节。
满身的白灰水泥,背着他走时的行囊,从村头缓缓地走向村尾的家。
那时候没有电话,我们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是疏离。而木讷的父亲,也从来不知道如何表达他对我们的关心。
大学之前的十几年的时间,我看着他背着行囊离开,看着他回来。看着他渐生白发,看着他孤独寂寞。
有很多时候我想和他聊聊,但是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我一直很羡慕那些一家子人围着桌子吃饭,喝酒聊天的人家。
后来去了外地上大学、工作。每次打电话,永远问的是:“我妈呢?”那时候,父亲一定是失落难受的。
当再次回到老家,父亲却经历两次手术、放疗、化疗、癌细胞转移扩散。老公第一去我家,父亲因为两次手术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给老公写了一封信。
在我记忆里那是父亲第一次写信,信里面很多的错字和别字,读完却让我泪流满面。我那个不善言谈的父亲,在信里面用简单朴素的语言表达着他对我的爱。
父亲没有看到我结婚、没有看到我孩子的出生,就离开了。对他我一直心存内疚,在他的有生之年我从未与他好好说过话。
上海地铁站蹭网的农民工,身上白灰水泥蹲在地铁口,看着手机屏幕笑得灿烂地和孩子聊着。
第一次看到照片时,我想起了我的父亲。在我的记忆深处,父亲也是一身白灰水泥背着编织袋从村头向家的方向走来。
我很羡慕他的孩子,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有父亲一直在陪伴身旁,不论是远隔千里。都会在小小的屏幕中看到彼此。
还好,我的孩子,一直有爸爸陪在身边,可以时刻看到爸爸。
孩子出生后,老公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掉出差,这一推就是两年多。
这一次推不掉,去外地出差半年多,老公会趁着周六周日坐飞机回家,或是我带着孩子去他所在的城市。
但儿子依旧每天早晨睁开眼睛,爬到我怀里,带着哭腔对我说:“妈妈,我想爸爸了。”
晚上睡觉之前会说:“妈妈,我想跟爸爸视频聊天。”
看到爸爸喊道:“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老公从外地回来,孩子抱着老公的腿,“爸爸,不要去上班。在家陪我玩。”老公抱着孩子,突然很认真地对我说:“我们去那边租房子住吧?”
我心里微酸,点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