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暗恋过一个女孩

海子:我们最终都要远行,最终都要与稚嫩的自己告别,告别是通向成长的苦行之路。

每个人都是一本完整的书,是有故事的灵魂。几十年如一日,卑微生活着的人们,大多不知道也不敢勇敢地抬起头审视自己,即使偶尔抬起头来,也是充满着伪装。我也是这样。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多做那么一点点事情,拿起笔来回忆曾经记录当下憧憬未来呢?这,既是为过往作结,又是一种新的开始,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办吧。

01纠缠好久的梦,是因为我有一颗脆弱不安的心。

已记不清有多少次,我都会做同一个梦!

我躺在空旷的床上,睁着双眼,看着身体里的小虫子在翻滚,在蠕动,在啃噬,在繁殖,在一浪又一浪的冲锋。它们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那么执着地肆虐张狂。

我被一股神秘力量束缚,手脚不听使唤,多次挣扎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绝望。

我不再挣扎,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欲哭无泪。它们吃饱喝足,满意了,那股神秘力量突然消失。

几乎同时,我会惊起,莫名恐惧,不寒而栗。

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已记不真切。我只有喘着气慢慢回想,回想曾经的点滴,回想我在阴暗角落里卑微地生活,无聊地生活。

02开学伊始初相见,相视无言,她笑容灿烂

迎新的道路很长,尽头是一面石墙,贴满了海报。社团的人热情的很,把新生团团围住。我选了一个练毛笔字的,叫新雅书法协会,当场交了十块钱。

我去宿舍找过会长两次。

第一次会长不在,会长室友说会长和马子玩去了。

第二次会长在,很热情,云里雾里侃一通,藏在金边眼镜下的小眼睛老是瞪着我。他摊开宣纸,提起笔,沾了点墨,正要写,进来一个女孩。

眼睛大大的,清澈明亮,额头高高的,披肩长发,白色休闲上挂,深蓝色的牛仔裤,背着黑色小书包。

会长写了个“情”字,又写个“永”字,挥洒自如!写完,冲那女孩呵呵一笑,说:“书彤,慢慢练习,急不得!”

我和书彤相视一笑,书彤笑容灿烂。

我们没说话。

不知为何,我竟没有参加新雅书协一次活动。

清城是个小城,几条马路,横几道,竖几道,盛产煤,有酒香,还有一座天桥。

我知道,我要在这里悄悄地生活四年。

03血坏了,就得死

学校西面的居民区是个城中村。白色塑料袋子、带殷红血斑的卫生巾、有盖没盖的矿泉水瓶和大大小小的枝条,随处可见。一棵枝叶茂盛的老榆树下有家院落,一个学长在这里租房,他一个人住。

学长对我不错,偶尔会喊我过去吃饭。饭菜简单,吃着特香。不过,说实话,吃过几次,我没有一次吃饱。我有时候很纳闷,比我还高还魁梧的汉子,一小碗米,一盘青椒肉丝就打发了?

不过我感谢他,因为他,我也有了独处的空间。他会把钥匙扔给我,说,阿冷,电脑没密码,想看电影了,自己去,在D盘。

我清晰地记得,周末我从学长出租屋出来,往市中心方向晃荡。我魂不守舍,走路要摔倒。我觉得自己有点淫荡,过往的行人,怎么都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路灯昏黄,我的影子像虫子在爬。霓虹闪烁,有人冲我笑。一个女人,衣着暴露,劣质香水刺鼻,甚至手已挽着我的臂膀,只差一把劲就把我拉进门洞大开的小黑屋。

我加快步子,本能地拒绝挣脱。离开,远远地离开!一切都是肮脏的,她会坏了你的血!

血坏了,就得死!

黑幕一样的夜裹着肮脏的灵魂,星星翻着白眼,风带起灰尘,鸟在窝里呓语,有人在天桥下放歌,好像是阿杜的《他一定很爱你》。天桥下常年窝着一个流浪汉,满脸污垢,始终挂着得意的笑,正在大声吼叫。

我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是肮脏的。罪恶感在身体里滋生,我不配去想美好的东西。

前面是棵法国梧桐,叶片大大的,树根周围是一圈小铁丝网。我停了下来,大口的吐着气。路不远,几步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可我看不清方向。

我压抑着自己,压抑着萌生的爱意。

04夜色撩人,上错了一道菜

我问阿郎:“那妹妹是谁?”我实在不知道那妹妹是谁,又迫切地想知道。不会是书彤吧?我亲眼看到大眼睛的书彤有几次和阿剑一起行走,有说有笑的。一想到这里,我就堵得慌,想揍阿剑,杀了他的心都有。这货太坏了!

“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冷哥!是阿兰,不是书彤!”阿郎是我同班好友,狡猾一笑,“阿剑有女朋友,青梅竹马,这,就是玩玩!”

哦,是阿兰啊!我舒了口气。阿兰我不是很熟,知道名字,因为临班的关系,注意过她。阿兰高挑漂亮,浅浅一笑,眼睛勾魂魄。路上遇到阿兰,我们偶尔会打个招呼,一过身,阿郎努努嘴,悄声说:“看,身体像充了气,胀得不行!”

阿剑是阿郎老乡,外系小伙,我们一起打过牌。阿剑下巴尖尖,小眼,一米八开外,是个狠角,豪爽,霸道,又细心,征服了好多妹妹的心。有个妹妹更离谱,认识没多久就和他上了床,就在阿剑的宿舍。听说,那晚,阿剑把室友全部赶出,弄了红酒和乱七八糟的东西,门一关,窗帘一拉,两人世界甜蜜蜜。第二天早晨天大亮,那妹妹才走,好多人亲眼看到的。

那妹妹就是阿兰。

只要不是书彤就好,我想。

有一天晚上,阿兰竟约我在校园散步。奇了怪,我们交往并不深,许是大课上多了,有时我们会坐一起扯上几句,许是我脸上的青春痘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居然爽快答应了。

我们一起走在幽静偏僻小径上,漫不经心地聊天。栀子花香沁人心脾,香樟树叶沙沙作响,微风拂面,短短的人影随着树影跳动。

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前方草丛中传来。

我停下了脚步,阿兰到底还是撞上了我,双手环抱着我的腰,两个凸起的富有弹性的小肉球结结实实的贴上来,紧紧地压在我的背上。我闻到一股浓郁的奶香,少女特有的奶香,甜甜的。

“我怕!”阿兰娇喘一声。

是一只思春野猫,全身雪白。灯光下,猫眼发出蓝光,冷冷的。这东西看到人也不害怕,定定地回望一眼,突然“嗖”的一声,钻入密林深处。

“没事,是一只猫!”我轻轻地说。

奇怪的很,阿兰这一贴,倒让我浮躁的心平静了下来。阿兰松了手,局促不安。角落里的蟋蟀还在低吟,不眠的夜属于它们,与我无关。

尴尬的沉默着,只有脚步声在响。

“有点冷,回吧!”走过一个路口,阿兰淡淡地说。

自此,一直到毕业,阿兰都没再和我说过话,路上碰到,瞧都不瞧我一眼,下巴扬的高高地,目视前方,疾步如飞,就像我不存在一样。

我想起了一个人,可我不想说起他。我现在清醒着,怎么会想起他呢?莫非他一直跟着我?保护我,还是在嘲笑我?

我心里有鬼。我做了斗争。我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你的菜,就不能吃。阿兰就是那道上错了的菜。

一个念想一晃而过,她要是书彤该多好啊。

可书彤不是那样的人。

我为自己此刻想到书彤感到羞愧。

05电话没通,想和她说说话,好难

纸条已经皱了,紧攥着的手出了汗,汗水浸透了纸条,上面的一串号码有些模糊。这可是我千方百计找来的啊!我把它平整开来,摊在桌面上,发呆。

打还是不打?我纠结着。

宿舍里空荡荡的,只我一人。我来回踱步。终于,我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手指颤抖着输入IP账号,拨出了那串号码。

“对不起,你拨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放下话筒,心里反倒舒坦起来。幸好没接通,说啥呢?不过是想和她吃个饭。我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拔一口,吐了个圆圈圈。

我仿佛看到,书彤从我眼前走过,深蓝色的牛仔裤兜得臀部圆圆的,微翘,我好想伸手去摸一摸,就一下,一下就好。

我觉得自己在耍流氓,不过,比起阿Q的“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我的流氓程度好像要轻些。我抖抖肩,嘿嘿一笑,掐灭了烟。其实,这样想着,我更想伸手去摸一摸书彤那圆圆的微翘的臀部……

怎么就喜欢她呢?

也许是因为初次见面无言相视,也许是因为上大课时她的身影,更多的,应该是因为石墙前的邂逅,一步三回头。

我想象着她走过的路,路上有什么?花,什么花?草,什么草?我想象着她听过的歌,歌里都有谁?词,谁写的词?曲,谁谱的曲?我想象着她读过的书,书是哪一类型?诗歌?小说?专业书?

我会去图书馆她坐过的位置看看,摸摸她坐过的椅子,感受她的体香。她俯身的桌面并不干净!我甚至决定擦一擦,我还真地鼓起腮帮吹了几下。

我还会想起她和男生并肩前行的情景。那个男生好幸福,可以和她说话,还能嗅嗅她的体香。是我该多好啊!仅仅是想想,我不敢说出话来。我怕一张开嘴巴,会掉下小虫子。一想到小虫子,我会头疼。

我深陷漩涡,无法自拔。

书彤也许正在吃饭?

不就一顿饭吗?以后不是还有大把时间?不急!我拽上衣服,咣当一声带上门,疾步跑出了宿舍。

我给书彤的信,她收到了吗?

06情书呼之欲出,我要重重表达我的爱

我给书彤写了一封情书,打电话前一天晚上写的,在图书馆二楼北边走廊的那张长书桌旁。当时我正在读一本小说,好像是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突然坐立不安起来。我知道,我是想书彤了,她的眼睛她的帽兜还有她咬铅笔头的样子,老在我的眼前摇晃。

我清楚的记得,一次大课,她就坐在我的前面,小小的帽兜甚是可爱,披肩长发飘着橙子般的香味,发梢扫过我的书本。我故意把手往课桌前沿挪了挪,发梢挠着了手背,痒痒的。阿郎用笔敲了一下我的手,淫荡地笑笑。

与其做梦,不如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写封情书吧,我想和她说说话。

我记得是这样写的:

书彤:

你好。我早就和你说话了,我觉得已和你说了好多话,也不知道你是否听到?真的,一天不和你说话,我会疯掉。

真想抓起一把花瓣,从香樟树树稍撒下,一瓣一瓣,伴着月光,直到天明。

你步履轻盈,斜挎着包,帽兜拍打着你的后背,橘黄色的路灯下,你一步一步走来,走过那棵皲了皮的老松树,走过那面满是海报的凹凸不平的石墙,走过那片飘着的落叶,走过喧嚣,走到我的梦里。

梦里,我的梦里,满满的,全是你。

石墙,就是那面石墙,那面满是海报凹凸不平的石墙!

就是在那面石墙前,你是知道的,你和我擦肩而过,我们谁也没看谁一眼,没说一句话,直接走过!虽然我们是邻班,一起上大课,可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打过一次招呼!我在伪装,我在折磨自己,我在梦里和你一次一次的对话,说了多少次了啊!半夜,我会醒来,无法安然入睡。我错了,我应该大声地和你说话,不和你说话,我会疯掉,彻底的疯掉!

也就在那刻,我放缓了脚步,忍不住回头张望,我想看看你的背影,你的小书包,你的帽兜,我的脚步还在前行……

夜色正好,风轻轻的吹,带着点草香,一个工人正在加班,机器轰轰响。

天啊,我看到的不是你的背影,不是你的小书包,不是你的帽兜,而是你的眼睛,大大的,清澈明亮的双眼——你也在回望!你的脚步也还在前行!

我不知道你是否故意,我也不知道你是否慌张,我是紧张的不行,我急忙收回仓惶的双眼,认真的继续前行。

我想你已走远,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张望。

天啊,我看到的不是你的背影,不是你的小书包,不是你的帽兜,而是你的眼睛,大大的,清澈明亮的双眼——你也在回望!你的脚步也还在前行!

美丽的姑娘啊,你咋不好好的走路呀!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慌的不行,我都不能呼吸,几乎要窒息!我再次收回我仓惶的双眼,认真的继续前行。

我想这次你应该已真的走远,走了两步,我忍不住第三次回头张望。

天啊,我看到的不是你的背影,不是你的小书包,不是你的帽兜,还是你的眼睛,大大的,清澈明亮的双眼——你也在回望!你的脚步也还在前行!

晚风清凉,清凉着我的脸,夜色温暖,温暖着我的心,松枝摇曳,摇曳着我的梦。

我要崩溃了,美丽的姑娘!

看下你的背影怎么那么难啊!看下你的小书包怎么那么难啊!看下你的帽兜怎么那么难啊!我怕被你吞噬,我招架不住了,我不再企求能看到你的背影了!还有比看到你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更让我陶醉的吗?

走过那面石墙,那面贴满海报的石墙,那面凹凸不平的石墙,我们每次都是这样,我一步三回头,你也是。

多少次了啊?!

这是我们的约定吗?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

这是梦吗?

书彤,我喜欢你的长发,我喜欢你的小书包,我喜欢你的帽兜,我喜欢你的眼睛,我喜欢听你的笑声,我喜欢你坐的那个位置,我好想坐在你的旁边,陪你一起读书啊!

美丽的姑娘,明天,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好想和你说说话的人阿冷

某年某月某日

哈哈,一气呵成,洋洋洒洒三大张。

写完,我去三楼买了个大信封,封的严严实实,写上“书彤收”。我在“收”字两边加了个小括号。不协调!又重新买了张信封。卖东西的姑娘白了我一眼,像看猴子一样。

我郑重地写上“书彤亲启”,封好,紧紧的。

噫,咋给她呀?这难住我了。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亲手交给她?多难为情!写上地址邮寄?得好几天呢!我急得团团转。忽然,我看到了小平同学!小平同学也在读书,在过道北面靠楼梯口一边。对啊,让小平同学转交一下不就成了?小平同学是书彤最好的朋友。我留心观察过,书彤和小平同学经常在一起,一起吃饭自习逛街。没错,就小平同学了!小平同学不会坏我事的!

我直接就过去了。

忙完,我夹着书,哼着口哨,一路小跑,下了楼。

出了图书馆,我就后悔了,亲手交给她多好!唉,交都交了,还想这干啥?走!

我的信,你收到了吗,书彤?你,看了吗?

07情书原封不动归来,我不是她的菜

周一是公共课。书彤坐在第一排,像个没事人。我坐在最后一排,靠着过道,像热锅上的蚂蚁。

阿郎和我说话,我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腔。

课间,我看到书彤站了起来!她转身扫了一眼,向后面走来……

她要干吗?

我的头要炸了,肯定是冲我来的。看样子不是来和我说话的,她要在公共场合拒绝我,把信撕成碎片,劈头盖脸的砸向我?我好怕,想跑!腿太沉了,注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神啊,救救我吧!

她果然是冲我来的。

她走到我的身边,我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吸。她没说话,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直接把信递过来,我本能地左手抬起,接住。

她一转身,走了。

整个过程,流畅的很,她没说一句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就这样来了走了。我配合的多好啊,她站着递过来,我坐着接过来。

天衣无缝!

我头疼的厉害,几百双眼睛盯着我,像万束箭镞射来,这是要射死我的节奏啊!

脸好烫,我发烧了。

我趴了下来,把脑袋藏在臂膀里,把快要蹦出的心也藏了起来。

在这片小小的黑暗里,我喘息着,嘴巴苦苦的,喉咙甜甜的。我像钻入密密丛林里的猎人,背着刀,提着枪,艰难地跋涉。黑熊在哪里?连只兔子的影子也没见到。

我不敢出声,更不敢动,我怕旁边的阿郎取笑我,怕那么多箭镞射向我。耳朵里嗡嗡,是有人在议论我吗?他们在嘲笑我这个可怜虫吗?我好脆弱啊,我受伤了!我受伤了吗?没有啊!没有我怎么这么痛苦难受?我说过,我发烧了,我需要休息。

还是阿郎好,自己人,亲兄弟,自那刻起,阿郎就再没和我扯一句话,也没离开,像一堵墙,替我挡了不少箭簇。

我控制着,尽量有节奏的呼吸,偶尔动下,证明我还活着。

我得睡会,我发烧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我想到了阿呆。

08故事里,阿姨风骚,小伙勇敢,我难受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跳楼走了。

他叫阿呆,英俊帅气,毛茸茸的胡须覆盖了整个上唇。他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了,在家劳作一年后,和别人一样去南方打工。这是他第一次远离家乡,也是短暂生命旅程中的最后一次打工。出门时,人好好的,活蹦乱跳,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病了,在县医院躺着。

我请了假去看他。

阿呆目光呆滞,眼窝深陷,鼻涕流到嘴里也不知道去擦。他蜷缩着,依然沉浸在个人世界里。

咋会成这样子了?我被震住了!这还是我的儿时伙伴吗?

阿呆是我们那群孩子中最早学会爬树的。双手伸开,紧紧环抱着树干,脚趾头用力,使劲蹬着,就像一只可爱的毛毛虫,嗖嗖嗖,没几下,就坐到了枝杈处,开始给大家摘皂角。皂角长长的,鼓鼓的,壳可以洗衣服,里面的种子剥开后,有一层薄薄嫩嫩透明的茧,吃起来脆脆的香香的。他在树上吃,我和几个小伙伴在树下吃。我们一起沿着蜿蜒的小河边嚎叫着去上学。我们一起在小河里钓鱼洗澡,一起扒泥鳅,一起顶着日头去庄稼地里逮蝈蝈。我们一起长大,仿佛就在昨天。

“别怕,听医生的话,瞅瞅就好了!”我拉着阿呆的手,拍了两下,温和地说道。周围都是白的,风扇有气无力的转动着。

“哥,我的血坏了!我要死了!哥,我的血坏了!我要死了!”阿呆的手掌很大,但没有一丝力气,软绵绵的,他突然抓紧我,脸对着我,但没有与我对视,不像是不敢,更像是和自己说话。

我强忍着泪水,给他剥了个香蕉,说了些安慰的话,出了病房。

人们说,在医院没几天,阿呆就跳楼了,从六楼跳的,地上一摊血,当场就没气了。人们还说,那天晚上,阿呆想吃根火腿肠。他妈妈说,就你那没出息样,还想吃火腿肠啊!

好勇敢的孩子啊!好无知的孩子啊!

原来,那年夏天,和阿呆已经定了亲的姑娘在南方打工时与一个老男人好上了,阿呆一怒之下打了那个老男人,然后连夜回家。在省城火车站转车时,也就是买瓶矿泉水的功夫,一个花枝招展的阿姨把阿呆拽进了门洞大开的小黑屋……

万恶的小虫子又在我身体里蠕动,翻腾,吞噬。我无动于衷,已经习惯。

就在小虫子又要翻起一浪时,突然来了一个英俊小生。他往我身上喷着带有香味的东西。他一脸惊讶,仿佛很吃惊我体内小虫子怎么那么多,我的痛苦他感同身受一般,他又多撒了些。我很惊奇,那种污秽的东西迅疾消失殆尽。我感觉好多了,从未有过的清爽,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是谁?我从没见过!我张口喊他,他不理我。我再次喊他,他怔了怔,笑笑,没说话,就不见了。

09就让我送送你吧,一次足够

天黑了,书彤应该还在老地方读书,她一直都很用功的。我透过门缝,或者踮着脚从窗户看她。八点,她在。九点,她在。十点,她还在。十点半,她终于伸了个懒腰,收拾起了东西。我慌里慌张来到阶梯教室出口处等她。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和她说说话。

她过来了,我拦着了她。

“书彤,你好!”我的嘴巴僵硬,还好,我确定还能说话。我笑着,有点勉强,一定很难看。

“是你!”她有点慌张,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摸了摸小书包的带子,看了我一眼,有丝不安的情绪在她眼睛里飘过,“有事吗?”

“我送你回去,好吗?”我终于和她交流了,真正的对话,就我们两个人!

“哦!不用了,我自己回——”她放松了不少,脸上飘过些许笑意,声音也拉的有点长。她觉察到自己是安全的。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走吧,我陪你一会儿。我想和你说说话!”我几乎要哀求了。

她没在说话,理了理刘海,迈出了一步。我在她左边紧跟着。我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臂,她也没有介意。

月牙高悬,凉风习习,松树还没睡觉,摇着枝丫,羡慕地看着我俩。

“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你不在,想请你吃个饭的。”我说。一个声音告诉我,说吧,想说啥,就说吧,尽情地说吧。

“哦,我回家了!周末我妈一个人在家。”她不假思索随口而出。听得出,她说的话是真话。

沉默,静静的沉默,美妙的沉默。我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心跳声,法国梧桐的叶子沙沙作响。

“经常一个人走吗?这么晚的,还这么黑?”我放松了好多,要送她一次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不在羞涩。

“对啊!”她脚步紧凑,没有一丝紊乱,始终看着前方,“习惯了!”

走到凹凸不平的石墙时,哐的一声,悦耳脆脆的声响从我脚底下传出,是一个矿泉水瓶子。一个人慌里慌张从我身边疾驰而过,好像是阿郎。

走过石墙,是个徐缓的上坡,脚趾得狠狠抓着地才行,这种路累人。

“以后早些回吧,天黑,危险!”我刚好看到她的小帽兜,藏着几缕秀发,与小书包摩擦着。

“你应该好好读书的,你成绩挺好的!”她说。

她居然告诉我这些!我有点诧异,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就没说话。也是,我曾经也是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有时候,我在想,我进入大学读书,更像是在完成一种任务,或者说是使命。人生的规划设计,我好像从未想过。即使偶有思考,也会迅疾打消。我不看重大学生的身份,甚至有点讨厌。看着周围的伙伴三三两两,实实在在的讨生活,为家庭做着贡献,而自己只会索取,卑微地生活,我真想放弃这个身份,也去大浪淘沙。可我又有点享受这个身份带来的片刻荣耀,在称赞甚至羡慕我的人面前,我的虚荣心会膨胀,读书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我会矛盾。

这条上坡路,我已经走了几年,从没发现路灯的光亮竟是暖暖的。橘黄色的灯光,照着我俩,在前面投下深深的影子,影子暖暖的,和我俩同行。影子向前走着,越来越长,越来越淡,直至消失掉。走过下一个路灯,橘黄色的灯光,照着我俩,在前面投下深深的影子,影子暖暖的,和我俩同行。影子向前走着,越来越长,越来越淡,直至消失掉。

“你回吧,我到了!”她的话我听的真切,就像蜜蜂在花朵里振动翅膀,嗡嗡,舒服的很。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眼睛大大的,清澈明亮,几缕刘海搭在眉梢。她的眼神透露着平静。

“谢谢你,走吧!”我点点头,望着她,说道。

她一转身,小熊一摆一摆,又一转身,上了楼。

我原本想着她会拒绝,或者即使同意了,也会沉默不语。想不到她竟说了这么多!不像是我在送她最后一程,倒像是她在青春路上送我最后一程。

我抬头望望天空,也不知什么时候,月牙周围竟多了几颗星,亮晶晶。

10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青春,在我不想你的时候,请不要来烦我

离校前夕,我最后一次见到书彤,是在图书馆。书彤站在二楼,我正步入大厅。我停止了脚步,呆呆地望着她。

书彤好像没有看见我,依旧与小平同学有说有笑,忽然一跺脚,藏起身影,剩下小平同学凭栏咯咯笑。

红晕娇羞了你的脸,恰似风儿惊着了鱼儿。鱼儿一摆尾,探入水底,一个个圆圈圈在水面慢慢扩散。

书彤,你知道吗?在零散的时间里,我实在不知道去做些什么。去图书馆吗?不行,会遇到你,你在那个角落里埋头读书,你会咬一咬那个红色的铅笔头。去操场打篮球吗?不行,你会背着带小熊的小书包匆匆路过,我忍不住去张望。去找朋友聊天吧?不行,朋友的宿舍离你太近,窗外的那盆吊兰是你养的吧?沐浴阳光,绿叶泛着晶莹光芒,飘出的香会摄跑我的魂魄。去哪里呢?我思来想去,无处可去,我只能待在宿舍里,待在我的窝里,待在那把斑驳的红色小凳上,抽烟,和人打麻将。

最后一眼,就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吧,只一眼,我已心满意足。我安静地数数,计算离开的日子。每过完一天,就在心里划一下。划痕越多,意味着离开的日子就越近。

书彤偶尔会出现在梦里。皓月当空,波光粼粼,美丽的凤凰一飞冲天。我光着脚丫,掬起一捧浪花,轻轻地嗅一嗅那淡淡的水香。神鸟已远去,留下我的忧伤,在这荡着春波的小河边。

拜拜,美丽的姑娘,我挥一挥衣袖,作别斑驳的石墙。

拜拜,青春,在我不想你的时候,请不要来烦我。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41+CD+小兵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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