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蓉在大三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对于这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人生,应该如何过下去?当时浮现在阿蓉心里的,只有一个念头:当生命终节,眼睛闭上的一刹那,希望此生没有遗憾。
阿蓉是一个开窍很晚的姑娘,童年最深刻的记忆,是在父亲在大兴安岭脚下的一个小山村里,亲自盖了两间平房,连着周围大片的院子,这个地方有着阿蓉简单的快乐。阿蓉童年的一切就是玩儿,而且是那种没心没肺,毫无想法儿玩儿。当城市里的小孩儿们摆弄着hello kitty, 毛绒玩具的时候,阿蓉也把家里唯一土炕边,发黄的稻壳儿枕头上面铺的,已经泛黄的枕巾,卷成一个小娃娃边抱边哄。小娃娃的折法很神奇,两边对卷,再折一个用皮筋套住,在小朋友的眼里便活脱脱成了一个大眼睛的娃娃。当城市里的女生们穿着公主裙,头上扎着各色‘头绫子’ 骄傲的炫耀的时候,阿蓉也会把不多的头发在一侧头顶拿皮筋箍一小撮,上面拴几支院子面的采的野生小花,披一条东北特有的大花被单,拿着一把爸爸街边捡的,破了边儿,锈迹斑斑水银镜面的小镜子,把自己想像成天上的仙女儿。
在阿蓉上学之前的日子里面,每天的日子就是在这片砂厂以及上面的树林里面渡过。至于是否跟其它小伙伴一起,已经不太记得,但是存在脑子里面的鲜活的记忆,全都是关于大山的。阿蓉的家按照现在看来,是在连绵大山中的一脉之间,与外界的联系仅凭一条公路。在大多数的日子里面,阿蓉会出门右转,走一分钟左右上坡,上坡后是一条大山上开凿的公路,经常有拉着石头树木的大货车咣铛铛的开过,拖出长长一条土路,半天不能消散,暴土扬长。阿蓉会抽空飞跑过公路,来到已经被开采了一半,露出黄白色砂石的山脚下。在阿蓉还是孩子的眼里,并不能看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她所知道的就是一片可以当滑梯的砂厂,山脚下的砂堆里面时常出末着硕大只的黑蚂蚁,它们经常拖着树叶,拖着虫子,忙碌的进出。阿蓉有时候会跟着小男生们一样,得住一只大个儿的,拿拇指使劲的碾压,然后松开,看着这种大黑蚂蚁挣扎着缓过来,仓皇的逃走,继续忙碌。
再往左上边一点儿的砂包上,生长着一些杂草,有时候,在幸运的夏秋,可以找见一种拇指大小的,两头尖尖的果实,剥开绿色如叶子的软衣,里面露出鱼鳞一般的嫩丝,吃到嘴里,哇塞,那是怎么样一种美味啊。在阿蓉的记忆里,那咱味道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肉馒头里面沾着酱油的肉味可以跟其媲美。
还有一种特别好玩儿的游戏,摔泥泡儿。大山里面到处都是流油的黑土。溪边捧一捧水,就着黑土和泥,然后捏成一个碗状,底边薄薄的一层,啪,地上一摔,一个完美的大泥泡儿就形成了,其它的小伙伴拿自己的泥吧堵上窟窿,这种游戏最后就看谁得的泥巴最多谁就获胜。那会儿乐此不疲的小伙伴们可以玩儿一个下午。
玩儿的最野走的最远的一次,在阿蓉的记忆里面已经不是很清晰是为了什么,反正是在野树林里面翻过了一个山头再一个山头,总以为会到山的另一边,却发现总会有更远的山头在前面。想回头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路。记忆里面阿蓉貌似惊慌了一小下,然后就开始找回去的路。顺着路边埋在灌木里面的小溪,走了整整半天的时候找回了家。阿蓉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不觉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那时候孩子多放养,心大的母亲父亲也没有发现异常。反倒是现在阿蓉时常想起来,总觉得命运似乎对她特别眷顾,或者冥冥之中有神灵在保护着她。
不知道别人是如何成长的,反正在阿蓉的整个童年里头,从来没有思考过什么问题,没有考虑过以后干什么,大山外是个什么样子?什么是有钱?这一辈子要怎么样?
在阿蓉无尽快乐的童年里头,也有那么几件不甚愉快的事情发生。阿蓉从小多灾多难,各种受伤不断。
山脚下最靠近公路那一家里面的两只欺软怕硬的大狗,每次经过时都冲阿蓉大声厉叫。小村子也就十几家人,几条农村小路。阿蓉这辈子仅有的两次被狗咬都是出自他们家。一次阿蓉走着走着,前面被狗截住,躲无处躲,那大狗立起来把阿蓉的嘴唇咬了,真的,是咬了嘴唇。还有一次,那只狗跑过来咬了阿蓉屁股。现在想想,那大狗怕不是色鬼投胎的吧?那个时候小山村里没有医院,没有狂犬疫苗,大人烧一把狗毛把灰按在伤口上就算处理了,每个人的生存都是听天由命,能活下来的都属于命硬有福气的。
山里头的学校冬天要烧火炉子,每个学生都要上交一车的树枝做为柴火。这对于大部分山里的孩子都不是大事儿,家里尽有哥哥弟弟或者闲着的亲戚可以帮忙。可是对阿蓉,这就是天大的事情。阿蓉最头疼的事情,就是第年上交的一车树枝。阿蓉的父亲是木匠,当时的木匠可不是做桌椅,做家具,而是上山伐木,经常不在家。阿蓉的母亲,平时基本上不是在山上的自留地里面务农,就是在房子周围的自留地里面务农。在这样的事情上不太能够管她。这一天阿蓉领了学校的任务回家,回到家里,发现家里面没有人,看看天色,已经临近傍晚,山里面的黄昏总是来的很早。九岁的阿蓉院子里面转了一圈,想了想大人们干活的样子,感觉自己基本上能够模仿出来。于是她推了家里的三轮手推车,很老式很沉重的那种,一直推出院子,经过了两条小路,来到有一条凶猛儿狼狗的邻居家旁边的小山坡下。相对于九岁的阿蓉,这个山坡是比较陡的那种,大概得有70-80度倾斜的样子。阿蓉吃力的推着手推车向上,车子扭扭歪歪,坡度加上车子的自重,将阿蓉的身体带得摇摇晃晃。阿蓉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努力向上,阿蓉的心理充满着害怕,委屈,以及一丝丝的不甘。尽管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尽管有一颗想办成事情的心,奈何年龄太小力有不逮,手推车还是滑落到一旁,在向旁边下滑的时候,阿蓉撒手不及,小手指被拖到砂子地上一路滑到底,在阿蓉的小手指指甲下方磨出了两公分左右的血呼呼的一道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