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
海边的天气不可预测。大海孕育了这个小村庄，偶尔发点脾气，村民们也已经习以为常。
海上的老人早已经摸清楚了她的脾气，早早地通知大家做准备。为房屋加瓦，铺上青荇草压上石头；窗户加上最新的窗纸，加固；村边的小树也加了桩，用麻绳从三个方向绑在地上。
两天来，村里忙的不亦乐乎。
外出的渔船在下午三四点钟便返航，采珠女只有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才允许下海。一切都井井有条，和平常的繁忙没有二致。
叶陵捧着窗纸来来回回穿梭，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蓝珠阿姨，夜里别忘记关窗户哦！”
“好嘞！你小心点跑，别摔着！”
天，渐渐地晚了。
医生被安排在村医的家里，篝火旁，医生询问了叶陵的病情。
“她是海上飘来的孩子。”村医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说起了叶陵的来历。黄色的火光印在村医的脸上，像雕塑刷上了古铜色的漆，沉着沧桑，“十二年前，我把她从海上捡回来，那时候她还是粉糯糯一团。被喂了草药，不知道睡了多久。”
医生静静地听着，随着村医的叙述逐渐走进一个遥远的回忆里。
“我把她抱回来，养了三年。村里的嬷嬷说既然来自海上，就让她回到海里。于是挑选她做了采珠女。”水沸腾了，村医站起来倒了杯水，身上的麻衣在火光间晃动，“五岁那年，她第一次下水，回来之后发了高烧。”
“感染？”医生小声地问。
村医点点头：“我原本以为是小病，却不想这孩子天生心脏发育不全。严重的时候胸闷、咳出了粉色的泡沫，我们都以为她要走了。“回忆过往让村医感到悲伤，“这个村里的人，我见得多了。可这么小年纪走的，恐怕只有她一个。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我把她安置在篝火旁，看着她的脸色渐渐转青。我有点后悔把她捡回来，如果不把她捡回来，让她在梦里走掉也不用受这份罪。”
“那她是如何好的？”
村医摇摇头：“我不忍瞧她痛苦，便给她喂了昏睡的草药。谁知，第二天她竟然好转了起来，脸色变了回来，睁开一双大大的眼睛瞧着我。”
“奇迹？”
“算是吧！”村医把茶递给医生，“这么多年我们小心翼翼呵护着，但是我知道，她不能再拖下去了。医生可知是什么病？”
医生沉默，这样的病状太明显。初见叶陵，她肤色苍白，唇色无血，脸色反青，基本上可以断定是心脏问题。想起叶陵信任的眼神，心中不忍道：“可以断定是心脏问题，但具体病情还需要做仔细检查。”
“命，生或者死，都是她的命。”
“我定当全力以赴！”医生说，“在下祖上三代皆做建筑为生，因时间久也小有名气。在下作为家中独子，本该继承家业，可我却从小爱钻研医药。八岁那年母亲去寺庙为我卜得一卦，曰'轮回三界，为远而困；药行于世，普度众生；舍己不灭，终得正果'。母亲以为，这正是要我行医，便为我改了志向。苦读多年，现今山河破败，有幸来此世外桃源之地，得见叶陵姑娘也是缘分所致，想必这便是签所言，是我的使命。”
村医摇摇头，感叹道：“这孩子，恐怕是你的劫数。”
医生心中一震，却未寻到一言反驳。
风，刮了起来；暴雨雷电随之而来，交加而下。医生躺在窗前，听着呼啸的声音，心中泛起隐隐的担忧，第一次，他感到了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