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摩洛哥旅行让人头疼的是景点之间车程太长,动辄4、5个小时,甚至一整天都在车上,坐得尾椎骨难受。早晨离开瓦尔扎扎特,导游宣布太阳下山前我们才能到达梅祖卡,进入撒哈拉,众人立刻呈懒散状。
临近中午,昏睡之间的我们被导游请下车看一个大峡谷,叫托德拉。峡谷高耸的绝壁和清澈的水流让我感到似曾相识,有点像家乡的丹霞地貌。的确,对于长期生活在沙漠和戈壁、水资源匮乏的摩洛哥人来说,峡谷以及蜿蜒期间的河流绝对称得上是避暑的天堂。河水清且浅,最深处只能没过小腿肚,同车人兴奋地拍照,我则往一块大石头上一坐,想四仰八叉躺下晒晒经峡谷过滤的阳光,吹吹清凉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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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是在一民居里吃的 ,依旧是摩洛哥餐:塔吉锅、大饼、薄荷茶,吃得人意兴阑珊,直到我无意中瞥见窗外的两树桃花。是的,桃花!在这绿色都罕见的地方,那娇柔的粉色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当即放下叉子冲到她身旁,同行的人也跟出来,围着拍花。蜜蜂在花间嗡嗡飞舞,一瞬间有点恍惚:这是在干旱的非洲?一直以为桃花是孱弱易逝的 ,没想到竟可以这般刚强,这般欣欣向荣,真像个外表如水内心似铁的姑娘呀。也或许是哪怕在最贫瘠的地方,所有生物都在期盼春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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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下午5点,我们终于赶到梅祖卡,入住酒店。酒店装饰奢华大气,据说是当地最好的,但我们无心观赏,一行人匆匆进房间换了装备,又立刻冲出来跳上四驱车直奔沙漠——几天舟车劳顿就为了看沙漠日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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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驱车像匹野马带着我们一路奔驰,进入沙漠地区,地上没有正规的路,司机按照行车喜好开得忽左忽右随心所欲。两边的岩石里标注着不同化石的记号,想来应该是化石盛产地(朋友问我在撒哈拉里有没有捡到化石,我摇头。他说,向导带他去的时候在路边随便踢两脚就能踢出化石)。
大概20分钟车程,视线里出现粉红沙丘,心跳的节奏快了起来:撒哈拉撒哈拉,地理课本上的撒哈拉,三毛的撒哈拉!万里奔袭为你而来,你真的在我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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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一堆骆驼前绕了个弯,司机潇洒地一踩油门:到了!牵骆驼的柏柏尔人父子已恭候我们多时。导游千叮咛万嘱咐:骆驼站立和跪下时手肘务必伸直,行进时身体要放松随着骆驼的节奏摇摆,不必拘束。我第一次坐骆驼有些紧张,骆驼站起来的一瞬间不由得惊呼一声,牵骆驼的小男孩不时回头冲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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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很快把紧张甩到了脑后,因为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粉色的温柔线条。北非单峰骆驼虽然瘦嘎嘎的,但走起来还挺稳。因为我乘坐的是第一匹骆驼,妈妈不停地叫我回头帮大家拍照,可我不敢。柏柏尔爸爸于是拿过我们每个人的手机在沙丘上跑前跑后为我们各种拍照,姿势娴熟。没过多久骆驼蹲下来——最高处的沙丘,需要我们自己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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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柏柏尔人走得轻松,轮到我,只觉得抬脚千钧重,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家人们去过沙漠较有心得,不一会儿全走到前边去。柏柏尔爸爸回头看我走得艰难,向我伸出手连拉带拽,我在他粗糙而有力的大手的帮助下,吭哧吭哧到了沙丘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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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柏尔孩子早已在顶端面向太阳的地方铺了张毯子请我们席地而坐。妈妈们压根坐不住,手拉手挑战更高的沙丘去了,就我和爸爸待在原地。很快的,我也把爸爸忘了,在这广袤空间里彻底失语,眼睛贪婪地捕捉着一切。
风从脸上呼呼吹过,不时撩开我的头巾,细沙腾空而起又落下,落日余晖仍威力无穷,把我的脸吻得生疼。然而为了更贴近沙丘,我干脆匍匐其上,把头架在双臂之间,静静感受这无言的壮美。这样的震撼,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是“心随长风去,吹散万里云”,是“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是 “每想拥抱你一次,天空飘落一片雪,至此雪花拥抱撒哈拉”。我面前的绵延沙漠就像刚沐浴过的女子的酮体慵懒地卧在夕阳斜照的床上,带着轻柔的呼吸,凹凸有致,柔情似水。
地平线舒缓延展未被任何建筑物切割,落日有了尽情发挥的空间。阳光让天空从柠檬黄、金橘色、少女粉、紫罗兰色、矢车菊蓝层层过渡到海蓝色,沙丘是听话的孩子,安安静静地等待阳光为她涂上不同颜色的腮红:浅金色、橘色、浅粉色、玫瑰红……我使劲地张大眼,想把这些都放到心底,印实,然后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想起曾经趴在世界上最大的沙漠的一个小小的角落,真心实意地感觉活着的幸福。
在地球的另一个方位看日落,沙是红色,心是绿色。
就在这时,朋友发来微信:“这趟旅行你最希望和谁在一起?”我笑了,此时此刻,耳旁满是家人们畅快的笑声,和他们在一起,就是我最向往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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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再舍不得,太阳终究落下去了,月牙升起,然后是群星,先是一颗一颗亮晶晶,当眼睛适应黑暗后,漫天都是碎银子。 “星垂平野阔”用来形容眼前景象再合适不过。这些星星一直是这样长久地俯视着人类吧?终有一天也许我们也会生活到其中一颗星星上。到时候我们也看地球吗?地球上还有我牵挂的人吗?或者,地球还存在吗?“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越来越历久弥新,一个是我们头顶浩瀚灿烂的星空,另一个就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则。”康德说得对,仰望星空,的确拷问人心。
回到酒店,厨师为我们准备了烤鸡腿,我要了一瓶卡萨布兰卡啤酒和家人们共饮,然后伴着月色,跨过泛着蓝光的泳池,在大床上沉沉睡去。姨妈在身旁,爸爸妈妈在隔壁房间,那一刻,我觉得无比安心。
“如果不去遍历世界,我们就不知道什么是我们精神和情感的寄托,但我们一旦遍历了世界,却发现我们再也无法回到那美好的地方去了。当我们开始寻求,我们就已经失去,而我们不开始寻求,我们根本无法知道自己身边的一切是如此可贵。”
PS: 三毛笔下的撒哈拉故事是在西撒哈拉的首府阿尤恩,西撒哈拉在国际上被一部分国家认定为一个独立的国家,虽然摩洛哥一直宣称对其拥有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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