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03消失的美好

人生走过四十岁,真的见得多了,消失的物件也眼见着多了起来,只是这消失中,有着许多美好。我想,这是美好的消失,还是消失的美好呢?

说许多物品消失,可能并不恰当,因为有些东西并没有消失,只是因着用得少了,它们只是存在在特定的地方,供人们怀想。

我想最早在我生活里不见的是粮票。我对粮票的认识和记忆应当是我八九岁时,老爸带我到哈尔滨一日游。只所以去哈尔滨,是因为那时爸每天跑一次火车,到哈市去做小买卖。我和他先坐上四个小时火车到达哈东站,然后玩了两个小时,再坐四个小时左右的火车返回到家里。记得那一次,爸带着我在泥泞的车站走来走去,然后给我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吃过的蛋卷。就在他给我买零食的时候,我看到了地上一张粉红色的粮票 ,是五斤的。爸也挺高兴,说可以回家当钱用,买米买油的。我把它小心地放在蛋卷的抽拉盒里,像宝贝一样地端着。回程,火车上,开着的车窗凉风习习,我觉得很惬意,伸出手去抓风。那种被风冲击的感觉真的很爽。嘴馋,抽开蛋卷盒,想拿一个蛋卷吃。结果,我捡到的那个粉红色的五斤粮票像一个不受控的小精灵,随风而舞了。做为它不到两个小时的主人的我,只能望着它在风中消失。随着它的消失,粮票这物件似乎也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样,我在也没见过粮票了。有一阵我甚至想过:难道所有的粮票都从蛋卷盒子里飞走了?

接下来消失的是蜡烛和火柴。八九十年代,农村的电极有个性,经常说停就停,说来就来,有时还像调皮的孩子,一会开,一会关,让人在光明和黑暗中幻化不清。所以火柴和蜡烛是必不可少的。随着电灯的熄灭 ,就可以听到这家里大呼小叫的声音:蜡在哪儿?碗架子下面左边的抽屉里。火柴在哪里?火柴在灶台边上。二丫你去拿火柴,大胖你去邻居大嫂家里借根蜡去,咱家的用完了。一顿忙乱,终于,“呲”一声,划着了火柴,点上了蜡烛,在烛油燃烧的略呛的气味中安定下来,孩子们继续打闹,妈妈们继续做家务,爸爸们不知聚在哪里摆龙门。

火柴盒上印着粗糙的图案,大多数只见到粉红色横竖的条纹,我就在这条纹中想像着上面在讲述着什么故事。火柴实际是很好玩的事物,我想大人们是不会知道我是如何偷着玩火柴的。一种奢侈的玩法是把火柴头上的燃料用削铅笔的小刀把它们都削下来,然后汇集在一起,用一根火柴点燃。在一片“呲呲呲”声中,闻着磷燃烧的气息,真的幸福呢。常有小孩子爱闻汽油的味道,但是我最爱闻的是磷烧过后的味道。毕竟一盒火柴要一毛钱,家长是不会由着我的性子玩的,这样的浪费玩法在我记忆里也就那么一两回罢了。懂得美的时节,火柴是必不可少的!点燃火柴后再把它吹灭 ,燃烧过的一头就成了不少姑娘的眉笔,画出或深或浅或浓或淡的眉毛来。

随着五毛钱一个打火机的出现,火柴在人们的生活就消失了,现如今仅在酒店里可见:精致的小盒子,寥寥几根做样子。蜡烛也因为电的稳定而消失了。所以在荧荧烛光中一家人聚拢在一起的情形也随着电的稳定性而减少,一家人的距离越来越大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呢。

“燕舞,燕舞,一首歌来一片舞”的广告你还记得吗?随着这广告的而来的,农家最牛的是有一个双卡录音机。九十年代初,邻居家哥哥有一台双卡录音机,每天播放磁带。主要有《铁窗泪》《黄土高坡》《一剪梅》《牧羊曲》《妈妈的吻》等,我会唱的几首歌都是那时学会的。每天早晨一醒过来,领家哥哥就会以最大音量打开录音机,然后院子里的小孩子就此起彼伏地跟着唱,我一开口就是“铁门啊,铁窗啊,铁的锁链”,总是不经意中就唱出来,引得周围人忍俊不禁,一个姑娘家的,你在唱什么呀,但那个是我的启蒙歌谣。不知什么时间,讲究个人空间了,双卡录音机消失了,又被MP3取缔了。MP3 我有一个,现在也不知道它到哪里去了,当智能手机出现后,我想Mp3就使命终结了吧。但当时哥哥们放录音机,随音乐摇摆的样子还在脑海里。

“鸿雁传情”“锦鲤双至”说的是古人以书信传情带来的浪漫。但是随着短信的兴起,汉字BP机的盛行,这种美好的事物随着时间的流逝真的见不到踪迹了。想当初上学时,天南海北的同学,每天都有见不完的新鲜事,说不完的心里话。于是,信在那个时节特别流行。远方同学的前一封信还没有到,后一封就急着到了,读着读着就明白前面还有信没有到,于是就盼望着,盼望着,有时读到喜悦,有时读到伤心,还有时读到了失落 。信是被折成各种形状的,表达着写信人的心思。但现代通迅设备的发达,让信等物品成了奢侈品,偶然收到他人寄的信,真的是稀世珍宝啊。

随着手机的普及,其实消失的东西还有BP机和电话卡。九十年代末的大学生,以人腰里别着个BP机为最牛!一声"哔哔”声,赶紧低头寻觅。然后找个电话卡走到公共电话亭回话,其实对方不是亲人就是恋人。你就可以看到着打电话的人对着话筒演绎着喜怒哀乐忧惧。电话卡是我最喜欢的事物,当年我在南国,有人在北国,三千里的路程,主要靠电话呀,一年打了两千多块钱的电话。那厚厚一叠的电话卡,承载着彼此的关切和爱吧。电话卡一面是应用介绍,另外一面有风景、人物,甚至还有成套系的,每一张都述说着一个神秘的世界,所以我也积攒了几十张电话卡,但是随着一次次的搬家,我的宝贝已经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但是那些风景还在我的心里,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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