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今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天……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话题。就写一写现在的想法吧!


(一)

今天是2066年2月18日,我快80岁了,满头银发,步履蹒跚,跟年轻时一样,我头发剪得短短的。从40岁开始我成为了自由职业者,以写作为生,出版了几本书,在文学界有一点小影响,不少人盼着我出新书。

先生83岁,退休前是一位机器人培训师。65岁退休后,在我每天笔耕不辍的影响下,写了一本回忆录,主要写年轻时做地质工作到各处勘探的经历。现在这种职业已经不复存在,人们出于猎奇心理,很喜欢看。

时代一直在发展,屏幕充斥在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但看纸质书却一直是人们追赶的潮流。

我和先生身体都很硬朗,完全可以自理。我们俩一起住。这个时代,生活非常方便,出门是自动驾驶,家里有机器人帮忙做家务。

儿子52岁,年轻时是人工智能开发人员,现在是一家机器人开发公司的负责人。日常生活中用到的很多机器人都是儿子公司开发的。他夫妻恩爱,育有一双儿女,家庭和睦,事业有成。

此时的我,早已脱离了日常琐事,不需为家务、带孩子而操心,完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2063年1月4日,我和先生过了金婚纪念日,我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儿子也很有出息,我的人生非常完美。


(二)

当我知道,“今天”即“2066年2月18日”将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时,我没有丝毫难过,我已经活够了。而且,我没有疾病的困扰,只等着晚上9点59分生命终点的到来。家人、朋友已经于1月3日到我家聚会,与我道别。他们知道,我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和老伴儿一起过这最后一天,所以没有人打扰我。

早上6点半,我一如既往地起床,练习瑜伽,许多动作已经无法做到,更多时候是打坐冥想,让自己安静下来。7点20分吃早饭,是我年轻时喜欢的千层饼,只不过很软,我一口漂亮的牙齿,没几颗是真的,所以喜欢软软的食物。

8点钟,我和先生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在电脑前写作。家人、朋友们都知道我俩的习惯,所以即便是平时,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扰我们。

今天,我的写作主题是回顾自己这平淡却美好的一生,与我的读者告别,希望他们跟我一样,临死之前没有丝毫遗憾。我的动作已经迟缓,所以写得很慢,但是我的脸上满是笑容,内心喜悦而平静。

老伴儿在写一篇与死亡有关的电影影评。我很庆幸,我们都是很通透的人,对于死亡能够坦然接受。

科技给人们提供了很多便利,对今天的我来说,影响最大的是,能够比较确切地知道自己的死亡时间。我是去年的最后一天知道的,也就是2065年12月31日,那是我每年做例行体检的日子,当然不需要去医院,家里有仪器,可以做我需要的各项检查。

当我知道后,我很平静。我想象过无数次这一天的到来,到最后终于来了。我只是有点担心先生,没有了我的陪伴,他肯定会觉得很孤单。

我看看在旁边写作的老伴儿,他一手撑着下巴,眉头紧锁,可能是看到了电影中与自己观点不同的情节吧!这时候的他,居然让我觉得可爱。俩人携手走过了半个世纪,艰难困苦承受过,天伦之乐享受过,我们没有放弃彼此,一路走到了现在。

我的写作已经接近尾声,时间已经来到了11:30。对于两个老人来说,坐这么久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我们俩关闭电脑,来到厨房,家务机器人Pink已经提前备好了食材,等着男主人大显身手炒几个小菜。

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不想吃人们已经习惯的能够提供全方位营养的糊糊餐——简单、快捷、营养价值高。我想看老伴儿颠勺,第一次去先生家,他颠勺的帅气动作还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高声惊呼的同时,熊熊的黄色火焰蔓延至锅内每一个角落。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呀!

先生勉强晃了两下锅,我们想象着那一副火苗乱窜的画面,以及年轻时吃过的美食。83岁的先生颠勺不是问题,但是不可能有那样的火焰了,这个时代见到火的几率已经微乎其微。火似乎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做饭完全依靠电力及其它一些清洁能源。

午饭吃得很开心,酸汤肥牛、糖醋里脊、卤鸡爪、卤翅尖、红菜苔,每一样都勉强吃了一些。吃这么一餐实在是不容易,食材和调料,我们花了两三天时间,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全。

午饭后,我们俩照例午休了一会儿,之后起床去散步。我们手牵手,缓慢地走在乡间美丽的小路上。静静感受着最后一天的美好。体检仪器能够预测半年内的死亡时间,先生与我同一天体检,可见他的正常临终日在2066年7月1日及以后。

现在政府允许生活在乡村的人去世后埋在土里,我们俩已经选好了自己的墓地,就在离我们房子大约1000米的一个小山坡上,从我们住的房子的二楼望过去,可以看到墓地,从墓地也能一眼望到房子。这样,就算我们当中的一个人先离去了,剩下的一个人也不会太孤单。

我喜欢吃水果,真正的水果,而不是人工合成的各种营养价值特别均衡的完美水果。所以,我们在墓地旁种了两棵橘子树、两科桃树、两科枣树、两课枇杷树。枇杷已经挂果,到了秋天,橘子、桃子、枣子也可以吃了。就算我们去世了,还能被水果包围,儿孙们来看我们时,顺便可以带些真正的果子回去。这是我们种果树的初衷。

与50年前相比,现在的气候暖和多了,2月份的阳光已经很温暖,路旁的月季花已经发出了长长的芽,草地也已变绿,风暖暖地吹着我们的面颊,空气是那么的清新。这样的日子太过于美好!真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一般情况下,下午除了散步,我们还会阅读、收拾果树、阳台和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简单的工作我们做得来,太过用力和复杂的工作,只能请Pink代劳了。她是我们的家务机器人,是我们的好帮手。

今天,我们散完步,坐在门廊的座椅上,默默地牵着对方的手,肩并肩晒了一会儿太阳之后,我们拿起了最爱的书,静静地用阅读消磨这最后的时光。

夕阳落山后,我们吃了一餐牛排,浪漫的烛光晚餐。闪烁的烛光中,我看着我的伴侣,忽然舍不得死了。死了,一切就都消失了,我不再能看到家人的笑容,不再能触摸到他们的身体,也闻不到花香,听不到鸟鸣。烛光晚餐在我逐渐升高的哽咽声中结束了。

饭后,我们坐在沙发上翻阅照片。前几年,我们完成了一项大工程,整理了过去几十年的电子照片,并打印了其中一些具有代表性的照片。晚饭后,时不时地翻阅这些照片,成了我们最幸福的一件事。

之后,我们俩洗澡,换上我们最喜欢的衣服,我还化了个淡妆,就像要去赴一个约会一样。我们在客厅装模作样的跳了会儿舞,然后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看我们年轻时最喜欢的电影《遗愿清单》。

如今,我已毫无遗憾,唯一挂念的就是,我亲爱的老伴儿要一个人住了。每一个阳光灿烂的白天,每一个静谧绵长的夜晚,都需要他一个人面对。人生难得老来伴,假如是老伴儿先走,我可能连3个月都活不到。幸好是我先离开,我不必承受那失去另一半的痛苦。然而,我的可爱的老伴儿就要承受这一切了。我既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享受阳光享受空气,也希望他能够尽早脱离孤独的境地。还好,还好,先生一直特别会独处,另外还有我们的家人,还有一些朋友,希望先生在剩下的生命里,能够过得有意义。

卡特和爱德华互相成就彼此,让彼此最后的生命有了莫大的意义,没有了遗憾。看看时间,已经9点30分了,看来这部电影看不完了,不过也没关系,看了那么多遍,剧情早已烂熟于胸,是否看完,影响不大。


(三)

我的生命就要结束了,老伴用干瘦的手揽住了我的肩,我的头放在他同样都是骨头的肩膀上。能够在爱人身边安然离去,这是多大的幸福呀!而且,我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我只是足够老了,老得没有力气了,老得说不了太多话了,老得人也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瘦。

我能感受到生命的感觉正在从我身上慢慢离去,我的气息越来越弱。我握着老伴儿另外一只手的双手,也渐渐没了力气。

我生命的最后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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