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2017新年献词《锚住幸福,穿越这时光之海》。穿越,即使被网络小说、影视剧玩坏了,与一些词一组合又焕发着力量——穿越沙漠、穿越海洋,听见,心或向往,或崇敬。能否锚住幸福不好说,“穿越这时光之海”听着就很美。更美是,活着就会穿越时光之海。
这小确幸,活着附带又平常的东西,不起眼,发现了还不屑,更不珍惜。很多人很多时候吃饱撑着,当然不该、不能就此满足,需要折腾。人这一生,穿越时光之海这趟旅程,从哪儿出发、什么时候开始,没得选;怎么结束,可能未有清晰的答案;何时结束很为难。其他旅行就自主随性多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则任性得让人叫好。或许,这是人们热衷旅行的一个原因。
人生之旅,无选择的开始与结束的难,比起横亘一生的生活也是小事了,生活才考验智慧与勇气。《一代宗师》的叶问就坦承:“我七岁学拳,四十之前,未见过高山。到第一次碰到,发现原来最难越过的是生活。”动荡年代,活着意味一切。那样的生活,对许多人只是历史,而今生活最沉重的负担,是罗曼·罗兰说的——无聊。似乎,生活不是拷打我们,就是拷问。
面对拷问,刹那洞明得出答案的人,凤毛麟角;被缠裹得沉闷不堪,甚至窒息,只剩苟且有之。此时,或是自我天地小,看不到答案;坐井说天阔不自知,看不见其他答案,以为眼前的是答案。苏辙自知,在《上枢密韩太尉书》说:“其居家所与游者,不过其邻里乡党之人;所见不过数百里之间,无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见众生、见天地。眼界开阔了,也许就看见答案了,看到不一样的答案了。
旅行除了开阔眼界,最直接是暂且摆脱了生活。哪怕途中经过城市、村庄,乃至其它仍有人情世故的地方,因为是过客——“有朋自远方来”的客人,通常收获的该是真诚、热情地接待吧!而一路的相遇,彼此不问过去,不打扰未来,友善相待。如浮光掠过心湖,心湖被蜻蜓点水起些涟漪,有浅尝辄止的新鲜。过客的短暂停留与相遇不深交不分担的轻松,“人生若只如初见”得以实现了。何况,大段的时光是与自然亲近。自然,对人类极致的赞誉,人类穷极追求的至高标准:浑然天成、天衣无缝、天籁之音、天造地设、巧夺天工、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如此一来,生活虽然仍苦,却不悲观了。某时某刻,旅行中的某片好时光闪现脑海,寻着这片光,看见其它散落的光,一片片,将其拾起。心头又涌起希望、勇气继续面对生活的难,生活的苦。
终究还是苦,苦得天性拒绝,拒绝不了就囫囵吞下,像吃苦口的药。药太苦,用糖衣包裹,或用方糖伴着瞒骗味觉好下咽,不少人就是如此面对生活。《阿飞正传》的阿飞造了自己的方糖——“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可以一直地飞啊——飞,飞到累了就在风里睡觉,这种鸟一世只可以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这是极好的哲学,一辈子不用面对生活。旅行,或者说流浪就包含了这种美吧。
“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霄水在瓶。”纵然天高地厚,终须直面本心!
写至此,以上或是拾人牙慧,或是断章取义。私心使我相信是前者,还要用文字的力量为此取个好听的名字:拾光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