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考场里有五十平方米左右，三十个人，来自十几个班级。
在我放下笔的第十二分钟二十五秒钟，我开始想你。
2
我最开始想到的，还是在去年八月里的第十二个日子，在重新编排座位时，我犹豫了许久，坐在了第六组，第四排。
在你的旁边，旁人哪怕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我却也如芒在背。
我还记得，你冲我抿嘴一笑，然后有八根、又或是更多的发丝，掠过眉梢。
我似暖日下的薄冰，轰然崩塌。
3
唉，想了这么久，也才过去了一分三十二秒。只是不知道此时的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罢了，离结束还有许久，就让我在多想你一会吧。
4
还是接着刚才来吧。
“喂，借我只笔呗”你摇了摇手中的笔，在你摇晃的第三个瞬间，我看到，它已经没水了。
我向来没有准备多余一支笔的习惯，就好像去一个地方，我都不会尝试去找第二条路。
我仿佛第一次为自己没有这个习惯而苦恼。
只得木讷地把手中的笔递过去。
“呐，给你”
你没接过，反笑问道“你不用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有些害怕你的笑，每次看见都撞乱心弦。
“不……不了，我看书”我像是丢掉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把笔放了过去，靠左的第三本书，是你常看的。
在我把书拿翻开的第三秒后，我又开始害怕了。
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放在书上，翻了过来。
“你啊，把书拿反了”
5
我想，应该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开始有了这个习惯
我的课桌里往往会放几支笔。
一支留给自己，其余的，都给你留着。我知道，你总是写得很快，所以也总是找我借。
但我也知道，用不了多久可能就会被人拿走，因为也总是有人像你这样。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出对你的特别。
“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这是三毛说的，而我在心中默默记下。
所以，在这之前，我偷偷在书里夹了一只。
到什么时候，你需要那只笔，就到教室旁边的那棵树下找我。
6
我想，你一定知道是哪棵树，你说过，你总在那棵树旁路过，也很喜欢它的树叶。因为它从你旁边落下的时候很美。
“哈哈哈，你看这树叶像不像教室里的扫帚”你拿着一片扇形的树叶笑问道。
我发现，你笑的时候总爱微微低头，眉往下略过一些，几许发丝也往下落。
到后来，我自己竟也习惯了这般笑。
“你说像便像咯”我不可置否地斜着脑袋说道。
你假装扬起手来“再贫就打你”
落叶从我眼前飘过一片，却也止不住我那一刻的怦然心动。
所以
我一直都在那里，然后
我会告诉你，它夹在哪一本书里。
7
啊！你看，时间又过去了三分零九秒，距离考试结束又近了一分，而我想你的心思却又重了一分。
“喂，借只笔给我”也不知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后，听得这声音的我，才学会了轻描淡写。
人啊，总是得寸进尺的，从不满足。
“你，可不可以，只用我给你的笔。”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是有点期待的，期待着那个在我看来唯一正确的答案。
“我才不要呢”你轻描淡写的答道，转而又问起我前天的考试。
其实我也不应该难过，只是就好像虚无的，却总想去抓住一般。
所以
我知道你可能不会来拿，可我还是在等。
我常常在树下等，看树叶从上面落下，落下却又被吹走。
我才发现，原来我在树下等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看清楚这树叶是何模样。
所以，我也一直想不到，你说的那种美
8
“你一般都喜欢用什么牌子的笔”你扬起手中的笔敲了敲我的脑袋。
唉，我总是和你说，男生的脑袋不能随便敲的，会变傻的，但你却说，我人看上去就很傻，得要敲打一番。
我还记得，你说完这句话后，一副正经的模样，但是在你的第二次眨眼的时候，你就忍不住笑了。
因为在你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似是比你还正经些。
“不知道欸，都是随便用的”我悄悄看了你一眼。你侧着身子，用手支着脸，眼睛微向下瞥。这般姿态，我只在你身上见过，我后来也见过许多人这样，却都不像你。
“我心情好的时候用晨光，反之便用真彩。”你对我说道。
“为啥”我问道。
“因为习惯啊，哈哈哈”你再次扬起手中的笔敲了敲我的头。
可是，直到后来，我也没有知道你的那个习惯，我想，一定是我太胆小了，不肯再多问一次。
于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一个很小心的人。
每次我去买晨光的时候，都会顺手买一只真彩。
因为我永远不知道，你会找我借的是晨光，还是真彩。
9
我抬头看了看钟，还有五分三十二秒考试就结束了。于是我准备走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拿起笔的第二秒后，笔帽落在了地上，我弯腰拾起了它。
我好像记起了什么
那天，你说你的笔帽掉了，我找遍了整个教室，找来两个；还有一个，是你好久之前的。
我知道你喜欢用全针管中性笔，0.38毫米，太大了字写起来不好看。
你看我记得多清楚，而你现在却不在身边。
所以我想去找你了。
10
在我走出教室，路过第三个人时，我忽然觉得，她刚才走过的背影有点像你。
于是，我又想起了你的背影，洒脱，一看就知道很特别，有多特别呢，特别到你在人群一眼就能认出来。
11
每个人都想要去冒险，更想去远方冒险。
距离高考还有42天的时候，我问起了你。
“你打算去哪儿？”
你可能不知道，问起这话时，我的心情有那么一些忐忑。明明想知道却又得假装无意提起。
你晃了一下头，眼睛似是往天花板上看了一眼。说道：“我想去北方”
“为啥”我有些惊讶。
“因为我想出去看看，可以遇见更多”
你眉头紧锁，我有些明白，你说的比以往要认真的多，这般皱眉的模样，在你身上并不多见。
“哦哦，出去看看还可以见见世面，我以前就一直想出去看看。”
我很抱歉，没有在你面前说实话，其实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愿意走太远的。
“哈哈哈，是吗？你想去去哪里？”你似是很兴奋地说道。可还没等你开口，你已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去看西安的古城，去听天津的相声，去爬北京的长城，去吃山西的刀削面……”
这些我都未曾考虑过，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得默默记下你说的。
但其实，我很想告诉你，远方并没有什么特别，说不定还很危险；回头看过来，可能会觉得这边更好。
但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像你这种人，没亲眼见到，是不会甘心的。
12
我找到你，你也刚从那个三十二个人的考场了出来。
“你考得怎么样？”你轻声问我。
“还好吧，就那样”我笑了笑。
“你呢”我问道
“也还好”你淡淡的笑了笑，表情里带有一丝轻松。
“去走走？”我小心的问道。
“走”你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洒脱，倒没一点高考的紧张。
“语文考得不差，数学这次发挥也不错，就看明天的文综和英语”你开心得掰着手指默默数着。
在我们走出了第三百二十一步的时候，我们又走到了那棵树下。现在，它叶正茂，阳光从叶缝里流过，落在脚边。
“你说”你像是沉思着停了一下，接着问
“你说这棵树在北方生活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我也像是明白了什么。
蓦地有那么一丝难过，却也不想说出口。
“应该可以的，你看这树长得多好看”
“嗯嗯，好看极了”你点了点头。
你踱了七步，走到树下，靠了上去，眯着眼，微笑着，哼起了我从未听起过的歌。
你说你想去北方，我也一直希望那只是你的一个玩笑。
我偷偷要了你的志愿，原来你没有开玩笑。
我有点难过，但还是照着你的改了一遍。
和你的不一样，但我想，这样可以更近一些。
13
其实，我还是挺难过的，可是我似乎又不该难过。
我也曾经跟你说过，我想留在南方，走得太远，怕丢了自己。
不过，我想，你一定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也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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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你天性如此，可我，还是很难过。
我还是没有成为那个，你可以为之改变的人。
这样也挺好，这样的你才是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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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忍不住去找你，想知道你在哪。
却发现你问我，这个学校怎么样？
我瞥了一眼，有些发凉。
“挺好的，离家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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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意外，就好像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片巧克力是何味道。
我也知道，每个人都也以为意外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也是这般庸俗。
我如志愿去了北方，而你，却没能征集上你的志愿，留在了南方。
你看，多巧，我们都去了对方想去的地方，可是都没有对方。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像我一样难过，有些话最终我也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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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那天，我终于还是回去了，翻开了我藏了许久的那本书。里面，果然还夹着一支笔。
我不由得笑了笑，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哽在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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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爱上了一个人，后来我走了，去了北方。
我在书里夹了一只笔，是因为我以为这样她就会来找我。
但是她始终没有来，我很想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我，但我始终得不到答案。
以前我以为，只有我才会把仅有的一支笔留给你，而你也只会用我给你的笔。
现在想一想，是不是我也没有分别，有些事是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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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终还是没有来拿我的笔，我也没有等下去。
后来我遇到很多背影好像你的人，但我叫你名字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回头。
那大概不是你，就算是，也不想被提起。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忘掉过去，记得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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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兜兜转转去了北方，我觉得好难过。
因为我始终觉得，踏上去北方的火车里，应该是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