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rimah.Su 2018年6月18日
爸爸,这篇小记我假借要叙述给你的口吻来写,只是因为这些话,最想说给你听...而给这些文字起了这样一个名字,也都是因为今日的所见随感,让我想起了叙利亚那位风的君王——诗人阿多尼斯的作品《身体之初,大海之末》。
只是略读过其中的几节诗而已,但这本诗集的名字却在我清洗衣服上海水味道的时候一下子蹿了出来,不得不重新思考今日的一切,就像你说的——旅行若是没了学习,便是缺少意义和价值的,无用的。
开斋节后高烧,庆幸有人为我粥可温,菜可炒,药可买,话可聊。身边有带着海的气息的她照顾,安拉给的那一点病痛是让我在体验了最重要的最值得上心的珍贵之后撇去那些次要的,裹在毛毯里的我是滚烫的,似也是清凉的,是热烈的,或也是麻木的,从每一个毛孔里涌出的汗把早已浸湿的衣裙和毯子濡得更湿,像是跳进了小时候跌落过的池塘里,一阵阵战栗。可我没有力气拯救自己,在昏睡来临前,脑袋企图化解一些平时都难以捉摸透的东西,而那些东西藏在幽深的井底...轻不示人。
好多气泡从插在氧气瓶口的软管里冒出来,似乎是由小变大,从下至上,最后它变成一个个水母的样子然后破裂,再然后,融入在蓝色的海水里。眼前如此不真实的流淌着这一幕,我到底在细心观察着?还是在努力调整着呼吸?脸部肌肉根本动弹不得,连一个微笑都无法绽放,终于知道所有鱼儿都面无表情的原因,因为在水里,它们用尽了全力呼吸,存活是主要的,情绪有何意义?这些东西像两天前昏睡做的的噩梦一样又一次冲进我的意识里,在我被海平面淹没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红海可真咸,哦不,常识应该是所有海水都咸吧...
平时不生病的时候是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的,离海太远的时候也从未对她有如此之深的感悟。是啊,从来不敢突破极限的我的过去中,竟然被应允了上一段中描写的那一经历,交付了人民币大概两百块后,我被名为红海的水域深深地卷入,是命中前定。我像海马一样深潜与漂浮,在长满了珊瑚的焦岸边与过路的鱼群嬉戏,向海底望去,那一片被蓝色包裹的黑漆阻碍了视线,似是无涯,却是有界。几千米下的不可知的某些生物,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色鱼群,和凶神恶煞的庞然大物,第一次和你们游荡在同一界质里,你们是否也能感受我的存在?
调整了三次呼吸,被没入又被托起,经历了耳朵进水,面罩进水以及海水强烈的压强,一个从未与大海有过亲密接触,甚至连游泳都不会的旱鸭子最终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惧一点点潜入海水中,那一刻我仿佛被输入了始于自然的原始力量,那份力量和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事物脱离,它从生成了红色血液的源头滋长出来,一滴滴渗透并流往我的肢体末端,最后溶化在奇异的蓝光里。
多想作为一只鱼来思想,思索这片海作为家给予一个生命的安心,可我是个异类,那别扭的脚蹼、脊背上的氧气罐以及不谙游泳技能的躯体都让我只能在激荡的暗流里摇晃。欣慰的是,眼罩保护下的一双眼不敢迟疑地选择最大限度的记录水下的一切,耳边充斥着的我粗重而缓慢的喘息,口鼻处隐约传来的腥咸,都成了这段故事里最真实的体验。
返回了,缓缓靠近海平面,远处隐约闪现衣着裸露的男人女人们,尽力使眼神回避他们而使思绪不断飘渺在这短短十几分钟的探索之中,那些关于人生的难题突然迎刃而解——陆地和海洋之间有一层阻碍,当你冲破它,便再没有恐惧的束缚,只有对未来满满的希冀。
或许你曾懦弱,凭主意欲,也会变强大。是谁拯救你?在纷乱中引领你?是谁供给你生命基本的养料?是谁创造了山岳与海洋、平川与凹地,又把各种不同的生物散布其中?
浮出海面,在摘下氧气又和人类共同呼吸着空气的时候,天更清明了...与其在人生的沟坎中唯唯诺诺,不如勇敢些去探索自身的极限,后者更能显示生命的博大,并给你认识自身的契机和塑造自身的能力,此行结束后的未来,还有多少出乎己料的经历等着我?
上岸,漫步在岸边,我留意到盖头上的海水恰好从身体之初滴落,在浮桥上蜿蜒成细流,想必它们也终将溯洄大海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