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昼夜(3)

        秋雨夹杂着秋风,仅仅用了一夜时间就把桐树上,被松毛虫啃咬的千疮百孔的树叶全部吹落。落叶以各种姿势趴扶在湿漉漉的地面。气温骤降,田地里刚出芽的麦苗柔弱无力的在冷风中可怜的瑟瑟发抖。天气阴沉的让人窒息。大路上,人人裹紧衣服,形色匆匆。

        杜岩顶着风骑行异常吃力,没到学校已经气喘吁吁了。他感觉自己可能生病啦,头晕目眩,身体个个关节都由内到外的疼。这应该是发烧的征兆。终于到了学校,杜岩把自行车放到车棚,马上低着头快步进入教室。他害怕自己一身汗再吹风病会更严重。

        到了教室,杜岩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叮叮咣咣的拉凳子声和热烈的交谈声把杜岩惊醒。他抬起头,四下看了一下。曾黎辉走过来问,“怎么了,杜岩,生病了吗?”杜岩看着曾黎辉感觉恍恍惚惚的“头晕,身上疼,估计是发烧了”

        “去医务室看看吧。”曾黎辉关切说“你的脸很红,不行我请假陪你去。”说实话,在这帮朋友里,杜岩感觉自己和曾黎辉最能聊到一起。曾黎辉属于话不多,不张扬,甚至有些内秀的人。“没事,我自己去吧”杜岩挣扎着站起身,“一会儿帮我给老师请个假。”

        气温的骤降,让很多同学都不同程度的生病了。杜岩在医务室等了差不多一节课才轮到自己看病。医生让杜岩量了体温,看了嗓子。就开始写药单,杜岩把体温计交给医生。医生把体温计举到眼前看了一下,不相信的说“哇塞,发烧40度零3。这位同学你怪能扛呀。”然后转过头对一个护士说“小李,先给这个男生打一针退烧针。”

        从医务室出来第二节课都已经下课了,退烧针还是有些作用,杜岩感觉不是那么难受了。他没有听从医生的建议回家好好休息,而是径直回到教室。

        在教室的讲台上,一个年轻陌生的女老师在低头看讲义。杜岩知道这是新来的语文老师。原语文老师请了产假回家待产了。这个老师是暂时来代课的。这个老师年级应该不大,比这群高中生大不了几岁,皮肤白皙,单眼皮使黑亮的眼睛显得不大,个头不高,身材偏瘦,头发微微有些发黄,随意的扎了一个马尾在脑后晃荡着,整个人给人一种弱不经风的感觉。

        上课铃响了,老师努力瞪大眼睛,想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感觉。她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且声音不大但很清脆。“同学们,我姓毛,暂时带咱班语文课。好了,大家把书翻到……”

        毛老师讲课非常生动,为了证明某个观点,她能清晰的引申出不同的典故。她能准确说出典故的原意本意及出处。这是一堂高质量的语文课,大家听的异常用心。在还最后几分钟,毛老师朗诵了一首印度诗人泰戈尔的散文诗《金色花》,用她的话说,第一次给同学们上课,要送给大家一份礼物,做为语文老师,最好的礼物就是一首好听且意义深远的小诗。

        “假如我变成一朵金色花,为了好玩,长在树的高枝上,笑嘻嘻的在空中摇摆……”毛老师声音低沉却洋溢顿挫。教室里难得的安静,只有那独具魅力的声音在教室飘荡。“到了黄昏你拿了灯到牛棚里去,我便要突然的再落到地上来……”

        这是一首不知其意的散文诗,匮乏的生活经历使这帮孩子无法真正理解这首诗的含义。经过毛老师完美的演绎成了一首朗诵的佳作。杜岩惊呆了,他惊叹毛老师的朗诵,同时也被散文诗的魅力所征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感袭满全身,一种想问却又无从下口的迷惑感令他如鲠在喉。毛老师微笑了一下“有机会大家可以去了解一下散文诗,泰戈尔,席慕容,余光中等文学大家的散文诗,相信会让同学们受益匪浅的。”

      下课铃不合时宜的响了。杜岩趴在课桌上沉默了。毛老师的诗朗诵对杜岩的灵魂产生了剧烈的震荡,也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方式产生了不解。就这样毫无目的的浪费大好的青春吗?对前路的迷惑比身体的病痛让杜岩更加的难受。他趴在桌子上,好像睡着了,但他的心情如翻江倒海般,久久不能平静。

        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和肚子的咕噜声同时到来。杜岩看着教室外阴沉沉的天,心情似乎也跟着低沉。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走出教室,住校的去宿舍拿碗筷吃饭了,不住校的学生在车棚找到自己的自行车疾驰而回。杜岩是那种即不住校,也不回家的那种。他从课桌斗里拿出碗筷慢腾腾的向学校大食堂走去。他不能总跟着白陵川和曾氏兄弟去小食堂或者老庆蹭饭呀!家庭的困顿也不允许他去小食堂肆无忌惮的吃那浓香四溢的鸡蛋炒面呀!走到大食堂,打饭的人已稀稀疏疏不剩几个人啦。排到杜岩,打饭的大婶老练的给杜岩打了一份大锅菜,又随手给了杜岩两个似乎还有些余温的白面馒头。说实话,杜岩并不感觉这大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反之他甚至认为这比家里的饭还有滋味。他只是有种精神上低人一等的感觉。白陵川古兰成从不在大食堂吃饭,曾氏兄弟也是偶尔在大食堂吃。而自己却是大食堂的常客,当然,这帮朋友们也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林曦月也从不在大食堂吃饭,她总是优雅的端坐在窗明几亮的小食堂,细嚼慢咽地奢侈地吃着晶莹剔透的大米。杜岩几乎从未和林曦月说过一句话。高高在上的林曦月是整个班级甚者年级的天之骄子。学习好,又是学校的播音员。杜岩自己几乎一无是处,模样或许还能看得过去,但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土气使自己也难登大雅之堂。成绩也只是勉强跟的上。家庭环境也是天上地下,林曦月经常是她爸车接车送呀!自己有什么,有个赌鬼父亲吗?

        说道自己的父亲,杜岩是满脑子的怨恨与无奈。父亲本来在外地打工,最近回来了。天天和母亲吵架,从听到的只言片语里,杜岩隐隐的感觉到父亲应该是在外地赌博输了不少钱,回家躲账呢?杜岩还有个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的学业即将噶然而止,因为父亲在吵架的时候多次提到上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挣钱之类的话。

        珍惜不多的学校时光吧,杜岩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想到这里,杜岩感觉到天似乎更阴沉了,有种想哭的感觉。

        林曦月从远处走来,带着一种有生具来的高傲。杜岩连忙端着那那碗大锅菜躲在一棵高大的冬青树后面。林曦月径直走向小食堂,似乎还不经意的向那棵冬青树看了一眼。

        杜岩感觉自己所谓的初恋很卑微。或者那就不应该叫恋爱,只是自己的单相思而已。每每晚上睡觉前,杜岩就拼命,就不自觉的想林曦月。他希望自己的梦里有林曦月。他和她的爱情只能在自己梦里进行。

        白陵川无形中发动了一场斗殴,这场斗殴的规模是空前的。用瘦骨嶙峋的老校长的话说,从富水一中建校以来是绝无仅有的。

        那日,白陵川古兰成和曾氏兄弟在校外的那排老杨树下抽烟。突然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在女生厕所的后墙那鼓捣什么。太远了看不清,曾黎祥悄悄走了过去,看到魏金亮在凿女生厕所的墙呢?目的不言不明,曾黎祥喊了一声,小子,你在干嘛呢?

        魏金亮凿的入神,感觉马上就可以大功告成了。一想到可以窥视到女厕里面的无限春光,让他感到热血沸腾。突然的外来声响把他的魂差点给吓飞了。他回过头看到曾黎祥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魏金亮傻在哪了。

        白陵川看到曾黎祥迟迟没有过来,就和古兰成曾黎辉走了过去。看到曾黎祥和魏金亮在对视,就问怎么回事。曾黎祥把魏金亮的所作所为告诉了白陵川。白陵川听完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耳雷子。这下比较重,打的魏金亮右侧耳朵立刻什么都听不到了。而后四人二话不说对着魏金亮就是一顿暴揍。

        魏金亮杀猪似的嗷嗷乱叫,后来索性跪在地上求饶。看你做的下流事,还想让我们饶你,做梦吧。白陵川边打边说。突然魏金亮狗急跳墙了,他猛地推开曾黎辉拔腿跑了。这家伙腿还真快,三步两步就跑了好远。看到白陵川他们没有去追他,他回过头叫嚣的喊,姓白的,咱们没玩,你等着,老子一定和你前帐后帐一起算,说完就走了。

        白陵川是那种没事都想找事的主儿,他对于魏金亮的威胁一点都不担心。

        白陵川有把斧子,斧头有两寸宽,斧子把是一根金属棍,和斧子头焊接在一起,为了更趁手,在手握的地方缠了几圈白色的胶布。可能是握的次数太多了,白胶布都变成黑色的。斧子刃上有个豁口,据白陵川说,那是上初中和人打架碰到了对方的钢管豁开的。白陵川经常把这把斧子别在腰上,衣服一盖什么都看不见。

        下夜自习了,白陵川骑着车子刚要出校门,看到翟利民急急慌慌的拐了回来。远远看到白陵川立刻挥手示意白陵川停下来。白陵川知道有事,就停在操场边的篮球架旁。怎么了,利民?白陵川问。

        “校外有十几个人拿着家伙在等你呢?”翟利民有些惊慌,“我听他们说,一定要看住白陵川,不能让他跑了,今天一定废了他之类的话,我赶快回来找你,怕你吃亏了。”翟利民似乎没有见过什么大阵仗,说完话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白陵川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魏金亮找人收拾自己呢。他对翟利民说“利民,你去帮我叫一下兰成,黎祥,黎辉他们,杜岩就不要叫了,杜岩就不要叫了,他打架不行,到时候还得照顾他。”翟利民答应一声急忙骑车往学校里面急驶。

      白陵川又在人群中拦了几个平时和自己玩的比较好的同学在篮球架旁等着古兰成他们。不久,古兰成他们飞快的赶过来,“老白,咋打,你说吧。”古兰成开门见山的问。

        古兰成是白陵川绝对的拥趸,他似乎把白陵川做为自己的偶像。对于白陵川的任何事情,他都是义不容辞。还有古兰成对于打架有天生的热衷,喜欢那种身体的激烈碰撞,喜欢刺耳或闷响的金属撞击声,甚至感觉血撒当场也是一种壮举。

        白陵川沉思了一会儿,他有些亢奋,好像即将要指挥一场空前的战役。“等一会儿看咱们有多少人再说。”白陵川低沉的嗓音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曾氏兄弟和翟利民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手里抱着一捆的钢管。杜岩也紧随其后,一脸严肃的来到白陵川旁边。白陵川看了一眼翟利民,翟利民连忙解释“杜岩执意要来。”白陵川感激的看了一眼杜岩“好兄弟,一会儿打起来了,注意保护自己。”

        杜岩仍旧一脸的严肃,郑重的点了一下头。白陵川感觉杜岩最近心事特别重,做为朋友想去找他聊聊呢?无奈还没有找到时机。他也感觉到杜岩最近有些疏远这帮朋友,他似乎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大敌当前,对方可不是善茬,据说对方的头儿叫小红,是屡次被劳教的痞子,在方圆几个镇都有名以打架凶残,不要命著称。也不知魏金亮是怎么打上这层关系的。

        白陵川默默数了数身边的人数,有十五六个,“差不多了,这些人不至于吃亏”白陵川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走!”白陵川一声号令,身后的这帮朋友浩浩荡荡向校外走去。此时已是夜里将近十点,校外街道上行人稀稀疏疏。这么一群人手持钢管斧头气势汹汹的走出来,惹的路人驻足观看,知道要打架后又赶快迅速离开。杜岩站在白陵川旁边,黑着脸默不作声。

        在距离校门口一公里左右的一片开阔地。一群人的最前边,站着小红。名字如同一个弱不经风的女人,但是那块头绝对可以让人仰视,脸上有一条刀疤,在月光下似乎有些反光。双方都怒目而视着,在距离对方大概二十米的地方,白陵川停了下来。接下来就是老白和小红在前面交涉,或者用行话叫摆道。应该是没有谈妥,两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队伍。小红突然回过头骂了一句,白陵川立刻回了一句。这或许就是信号,小红提着钢管冲着白陵川就冲了过来。白陵川提着斧子就要上前,不想杜岩挡在他前面去迎战小红。小红没有料到半路杀出来了个程咬金,二话不说举起钢管就砸了过来。杜岩往他身后一躲,说时迟那时快举起钢管对着小红的头就砸了过去。速度快的令小红还没有反应过来,头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下。殷红的血从小红额头渗了出来,小红刚想转身,杜岩冲着他的膝关节处就踹了过来。小红当时就摔倒在地,杜岩扔下钢管冲着小红的脑袋拳头如雨点般砸了下来。没有几下小红就躺在地上,抱着头,蜷着腿没有任何还手机会了。

        双方都愣了。本来是一场群架,结果成了单打独斗。赫赫有名的小红竟然如此狼狈。杜岩仍然在不遗余力的疯狂的击打着小红。杜岩似乎是在发泄,发泄自己憋闷在心中的那股恶气,是来自父亲的吗?是来自林曦月的吗?杜岩说不清楚,他只是感觉自己活的很压抑,这种压抑可以让人疯掉。

        白陵川看着疯狂的杜岩,突然意识到得赶快去拦住他,要不会出人命的。在几个人的拉拽中,杜岩恶狠狠的冲小红骂了一句,“你不是很拽吗?起来呀,别怂呀!”

        小红躺在地上,几乎失去了意识。稍稍清醒后,他仍然没有想明白这打斗自己竟是如此狼狈的完败。在计划这场打斗的时候,小红轻蔑的想着自己出马,肯定是把白陵川一顿暴揍。后来看到白陵川带着一群人来的时候,他想在人前灭灭白陵川的威风。凭他的块头和威望,白陵川一定是丢脸挨揍的那个。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事后带着这帮弟兄去哪儿搓一顿。他想破大天也想不到,对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瘦小伙就把自己给撂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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