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醒来,耳畔已有淅沥之声。雨时而急促,如千珠落玉盘;时而缓滞,似老妪筛米,沙沙地响。
秋来了,乘着这缠绵的雨,不不紧不慢的飘落人间。
雨声渐沥,催人欲睡,却又引人清醒。躺在床上,竟分不清是梦是醒,是幻是真。雨点敲打窗棂,忽重忽轻,俨然成了节拍,在我半醒的脑中谱出支离破碎的曲子。这曲子无头无尾,不成章法,却偏偏与心境契合。想来人生诸事,多半也是如此——看似无章无法,待到过后回首,竟都成了必经之途。
雨仍下着,不急不徐,颇有耐心。我想这雨真是一位从容的客人,既不过早降临,也不迟迟不来,偏偏选中这夏秋之交的时刻,执行它年复一年的使命。它不消喊叫,不必张扬,只绵绵而下,就改变了天地间的气象。大约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必虚张声势,只默默行事,便足以移星换斗。
雨下得绵长,把暑气荡涤得一干二净。昨夜入睡时还闷热难当,今早凉风便吹动纱帐,送来第一个秋信。季节交替,只隔了一个雨夜的距离。这般变化,着实教人吃惊。想来天地运行,未必全循渐次,有时亦会陡然一转,教人措手不及。
天色微明时,雨声渐歇。我推开窗子,一股清冷之气扑面而来,教人精神为之一振。暑气果然荡然无存了,连院中的老槐树也显得精神了许多,叶片上滚着水珠,每一滴都映着一个小小的天空。
这便是秋了。它不像春那样喧闹招摇,也不似夏那般咄咄逼人,只借一场夜雨,便轻轻巧巧地取了天下。人生得失,何尝不是如此?拚命强求的,未必能够到手;从容等待的,反不期而遇。
天地循环不息,人心亦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