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出生在饥荒的50年代末,七岁丧母,她的童年记忆从此开始。继母走进了母亲的生活,继母游说了外公让母亲退学,从此母亲承担了各种家务活。继母觉得母亲的样子惹人怜爱,让她去乞讨再合适不过了,于是逼着母亲去乞讨。由于实在太怕狗咬,母亲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敢去了。母亲说曾经有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台湾的姨妈见她乖巧想收了她做女儿,带她去台湾。外公是同意的,母亲说已经没有了亲妈不能也见不到亲爸,而且完全不知道台湾是个什么东西,便不肯去,只是希望自己赶快长大。在生活的磨砺中,母亲养成了勤快、老实、隐忍、独立的性格,仿若杂草般坚毅成长。
母亲长的灵气,十八岁便有很多媒妁之人,母亲就此事不依外公,要远离这个出生的地方,要自己相中可嫁之人。母亲相中父亲,理由便是喜欢父亲脸上的阳光笑容,似乎能带她逃离苦海。可父亲不是十分满意母亲的,尽管母亲外表达标,但读书太少,觉得与母亲缺少心灵上的沟通。可是奶奶相中了,奶奶说父亲的脾气就她合适不过了,母命难为的父亲便委屈的娶了只会洗衣做饭包揽各种家务的母亲。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母亲努力逃离了的继母的手掌,便掉到了父亲的不满之中。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生下了哥哥和我,母亲的各种勤劳、隐忍事迹也慢慢得到亲朋友好友的称赞。记事起母亲的身体就不好,但是力气却很大,父亲没做的事情她也可以包办,像个陀螺不停转,从来没有时间陪我,经常教导哥哥和我做各种家务,我们是极其不愿意的,哥哥完全不会听从母亲,只有父亲能降服他。母亲最能吃定的就是我了,因为春天有她做的各种野生花样小吃;夏天有她买的花花裙子,透明凉鞋;秋天她在稻田割麦穗我可以和小伙伴嬉闹;冬天她在床上放好热水袋,被子会有太阳味道;最喜欢的是生病后会有片糖、橘子罐头吃。尽管我的各种小心思只有她懂,可她老是唠叨说我不懂事,心里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只会洗衣做饭、伺候腿不好的奶奶,吃饭总是最后那个的母亲。
也许正是父亲的阳光笑容,让我们全家搬到城里来住了,母亲不干农活了,主要工作就是照顾腿不好的奶奶,外公也接过来了陪奶奶说说话。母亲似乎太闲了,做了全家都反对的事情,把她的继母也接过来住。母亲说,没有继母的折磨怎么来的这一切?还要热情招待她才是,毕竟一起生活过这么多年,母亲真这样做了。之后母亲说继母在临终时对她说了很多好话自己算是积了福。
时间总是在不觉中溜走,我上大学了,每周会打电话给母亲,电话里感觉母亲不是很开心。奶奶再也不需要她的照顾了,父亲有自己的朋友圈,母亲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哥哥娶了嫂子也不再需要母亲的各种唠叨了,唯一的就是帮着嫂子打打下手带孙儿们,母亲剩下主要工作还是做饭。只要哪个回家,保证是一桌最美味的饭菜,最后吃饭的还是她。
母亲要嫁女儿了,备齐了各种高端礼数,唠叨各种,我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出嫁那天唯有母亲当着众人宾客哭的稀里哗啦的,对着老公说:“我的女儿是喝糖水长大的,你可要让着她一点,好好待她。”我对她说又不是不回来,别哭了,不明白搞得这般煽情有啥好哭的。母亲像个孩子似地擦着眼泪说:“吉时到了你走吧,我不哭了。”于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这样嫁出去了。
母亲要当外婆了,兴奋得像个孩子,省吃俭用的她早早准备好了各种高档婴儿用品。我进产房前由于低血糖休克了几分钟,似乎尝试到死的感觉,待医生拿氧气瓶过来的时候,唯有母亲的呼喊声更快的让我清醒过来。只见母亲紧紧握着我的手泪流满面,我也泪流不止,这一刻,我也成了母亲。母亲第一个抱着果儿兴奋的样子似乎她又做了母亲,父亲用手比划着说:“女儿,你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她这么长。”不知道是由于产后激素的缘故还是突然懂得了骨肉之情,看着这个小东西,我再次泪流满面,从那晚起,因这个小东西而决定我的睡眠质量。
父亲脑梗糖尿病且右脚不便,很多时刻都需要母亲的照顾,四十多年烟瘾也被母亲逼着戒掉,有着多年严重糖尿病的母亲成了父亲的“医生”,让他学习自己注射胰岛素、让他如何和各种病痛做“朋友”。母亲的心态越老越乐观了,一把木椅一杯绿茶,家门口每天聚集着大伯大婶,有唠不完嗑,说说笑笑的。每天清晨,母亲便陪着父亲散步,一起买菜,一见不着对方便着急上火,为了一点小事又争论不休,每次都是母亲骂父亲,父亲反而笑呵呵哄着母亲:“老婆子,你现在奴隶翻身做主了,瘸老头骂不走啰。”
成了母亲的我,就像看懂了小时候会背诵但不知其意的古诗。成了母亲的我,明白了母亲的唠叨;体悟了母亲的眼泪,吃懂了她做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