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的云,
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 沈从文
对故乡的云,我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小时候,年龄大一点之后,我便很少真正注意它们。春天的云不够轻柔,夏天的云又太过厚重,像小山一样立在烈日之下;秋天的又云稀薄高远,然而最让我不舒服的是冬天的云,是铅云,经常连着几天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像一个一直喋喋不休的更年期妇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上大学之后,我去了第二个故乡,一座海边的城——泉州,那里的云是美好的,在那里我真正体会了“明媚”是怎样的情形。
春天时阳光通透,阳光直接打在云上,云浮在蓝色的穹顶下,我就愣在这明媚的春光里。这南国的春天,就像一坛美酒,只消站在旁边嗅一嗅,便再难以忘记。这南国的花许多是一树一树的,抬头看花时,最美的是,也看到了云。木棉花是一簇一簇的,像一朵朵红色的云,有的是粉色的红,有的是浓浓的红,极爱与百花一较春色,把这红色的云和白色云缝在这蓝天上,是做给谁的嫁衣;刺桐花是五颜六色的,有的一树纯白,有的又姹紫嫣红,风吹过,花瓣簌簌的飘落一些,青草又把它们举在头顶,远远望去像是举着缤纷的绸缎。
夏天的云在夜晚的时候最美,夜晚的云依然是白色的,地面的霓虹也给了它些许亮色,抱着爱的人,躺在草地上,或呢喃轻语、或嬉戏逗笑,天空上总飘着着好几朵软乎乎的云,表情亲近,像萌萌的棉花糖;也有的老了,缓慢地往前挪着步子,只能看到它们熊猫一样憨态可掬的背影。它们不远不近,总在恰当的位置上陪着我和我爱的人,你亲密的时候它闭上眼睛;你看它时,他也睁开眼睛看你;你散步至校园的各个角落时,知道它在身后慢慢慢腾腾的跟着你。想着即使我不在爱人的身边,云也可以陪着她,心里也宽慰了许多。
在这温润的南国海边,小城的秋风并不萧瑟,更不肃杀,虽然萧瑟和肃杀更壮观,更能激起人的浩然之气,但是我更爱这南国温和凉爽的秋风,和这秋风里仍然温柔的云。即使是在这秋日,它们也没有离我更远,凉风使它们知性了些,像褪去了红妆,素裹着旗袍的女子。此时最宜牵着手漫步华园里,走在风里,在云的影子里;走在木棉和柳杉稀疏的树影里,伫在秋中湖的水边,立在池畔的莲花旁,坐在茂密的紫藤廊下,岁月像湖水般不急不缓地流去。
冬天,也很少有连绵的阴雨,但在凛冽的风中,云也谨慎了起来,也蜷了蜷身子,有些无精打采。柔软和明媚也许被他们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可能是在冬眠吧。如果云也有屋子的话,它该也不愿被这北风呼呼的吹着。
毕业离校的时候,云没来送我。
那是一个阴雨天。
小雨有一滴没一滴的下,褐色的石板路已经湿了,我在凤凰树下站了一会儿,这火红的花即使没有明媚阳光的照耀,也怒放着,那是夺目的鲜红色。凤凰树想必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