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林强醒来望向床的一侧。果然美七又早早没了踪影。他叹了口气，今天的早餐也只能去路边买个肉包和豆浆了事。就在他打着哈欠去叫小小起床时，看到餐桌上一片缤纷的菜肴。滑嫩饱满的玉子烧，鲜榨的豆浆，喷香的梅干菜饼，煎得焦脆的馒头片，伴着牛油果的蔬菜沙拉，看这颜色拌的该是他最爱的千岛酱。林强用手猛拍脸颊，该不会是最近闹饥荒闹出了幻觉。听到厨房哗哗的水声，他才看到美七忙碌的背影。

这家子阴云多日，可算见着了太阳。林强立马去叫醒小小。

“你妈总算消气了，待会餐桌上嘴巴甜一点，多夸夸妈妈！”林强一边带着迷迷糊糊的小小漱口洗脸，一边给她打预防针，“今天不能和妈妈顶嘴，知道不！”

“嗯……”小小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林强这几日吃大苦头了。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不说，一日三餐还得带着孩子在外面吃。外头的饭菜吃多了都是一个味儿，哪里比得上家里烧得合胃口。最让他烦心的，是孩子的作业问题。林强之前从不管孩子学习，这两天才知道，现在老师布置作业和变戏法似的，花样百出，又是辅导作业，又是签字画押。林强心里抱怨：这是老师教书还是家长教书？但看微信家长群，竟也没人站出来反对。凡是说话的，都在拍彩虹屁。有什么办法呢？这王老师可不同，是个能管学生提分数的，那是实打实的好处。退一万步讲，如果老师不伺候好，孩子在学校被穿小鞋怎么办？林强在职场上耗尽了耐力，回家还要面对这些，没几天就心力枯竭。回想起要上班、做家务、辅导孩子的美七，李强心里愧疚，自己终究是轻视了妻子。他看着美七的背影想，美七终是不舍得父女两人过苦日子的。至于小小，虽说上周美七打得狠了些，自己也没花多少精力去安慰她，但是毕竟是孩子，不记事，应该早就想开了吧。

餐桌上，母女谁也不和谁说话。林强夹了一块玉子烧到小小碗里，刻意高声说道：“快尝尝妈妈的老字招牌，甜中带咸，鲜嫩爽滑，全中国仅此一家，错过了可就没地儿买去了！”小小只管低头吃饭，一句不应。

美七也不说话，但听着林强的油腔滑调，神色缓和了些。

这几天，美七也思忖了不少。学区房的事还可再商议，天无绝人之路。好房子要是没了，也无可奈何。只能等凑够了钱，再房源了。至于婆婆，以后就当没这个人。

只有小小的学习，她是不能不管的。多亏了佳佳妈妈的热心告知，学校的情况她一清二楚：“上周周末有两篇大作文，，三张数学题，两课英文单词，周一有语文词语听写……”美七一边记着笔记，一边在想：不知道孩子完成得怎么样，林强有没有监督她。

她原想让林强尝尝带孩子的苦头，咬着牙不管不问。但连续四天，她发现厨房没人动过。她不烧饭，这林强还真不开火了。没了女人，男人也就没了家。美七再赌气也犟不下去了，就算不管林强，孩子总得有人抓。

美七想给孩子服个软。小小是个有气性的，之前和欧阳佳闹矛盾，活活冷战了3个月。她把苦恼说给年长的同事听，同事知道后反而劝她：“家长绝不能向孩子服软，没了气势，孩子就不好管了。孩子们知道什么？能有多少自制力？我们过来人要把好关。”另一个同事也说：“你别以为当家长的给孩子准备好衣食起居的就行了。家长是孩子的终身老师，比学校的老师还要紧。不然怎么一个班的出来，成绩差别那么大？哪个优等生家里不严格？成绩都是抓出来的。”美七想想也是，之前虽有责备，但没打过孩子，母女有个什么矛盾的，要是这个当妈的服软。可如今小小不长进，成绩更一落千丈，用老话说就是惯得。她也该换换教育方针了。

美七语调平平地问：“昨天语文听写，成绩多少。”

小小不说话，继续吃玉子烧。

“昨天居然有语文听写，小小没说，我也不知道。”

美七白了林强一眼。果然是个不靠谱的。

看着气氛不对，林强用手肘碰了碰小小，说：“昨天听写怎么样呀？”

“没及格。”小小头也不抬，像是在说件和自己无关的事似的。

美七的音调开始往上蹿：“为什么没及格。”

“不会。”

“为什么人张莉莉都会！怎么你不合格，她能写满分？”

“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成绩比你好，次次班级考试前几名，那就是了不起！”

“那还不是老巫婆看她家有钱，偷偷给她补课！”

美七愣了，这孩子几天不见能顶嘴了，还对老师如此不敬。美七现在相信，老师在微信群里的批评并非夸大其词。

“怎么说话的！”

小小嘴里嚼着玉子烧，小眼睛愤怒地瞪着美七。

美七被瞪得心发凉，怒斥道：“什么态度！听写都写不好，你还有脸吃！”

小小嚼到一半，突然把嚼烂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不吃就不吃！”说罢，背起书包就往外走，还没等美七和林强反应，就哐当一声关了门。

“这孩子无法无天了！”美七急得把筷子往桌上拍。

“别气别气，我去。”林强嘴里叼了个梅干菜饼，把剩下的馒头片往保鲜袋里一装就追出去了。

美七一个人呆呆地看着满桌子早餐，脑袋嗡嗡作响。她心头有千般滋味，唯有一个想法像闪电般击中了她：这孩子她是管不住了，得找个厉害的人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