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耗尽了五百年的心血终于化作了一朝繁华,可是,这漫野鲜血般的艳丽与暗芳,你无法欣赏又有何用?不如落尽了瓣,散尽了繁华,一方净土,三尺清潭,葬罢。
一题记
我只是奈何桥畔的一位摆渡者,不知几百年的光阴了,见多了诸人喜愁百态,看到刚刚还在哭哭啼啼的人们喝了孟婆婆熬的汤,转眼便平静地走上我的船。真的,我很想喝一口孟婆婆的汤,想知道它是否真的这么灵验。可是我知道不会。摆渡者,从来应该是没有心的存在。多年前我接管这个职位,听说便是由于上一任摆渡者流下了一颗不该的眼泪。
其实我是该一直这样过下去的。醒来,撑篙摆渡,累了便将船停在河心,睡。直到那天,血般的曼殊沙华盛开,仅仅一朝的繁华,便谢了。
曾经的一天,我在河心醒来,将船划到岸边,仅有一位男子在岸边停坐。”我来晚了,上船吧。”“不了,我还要等一个人。”“等人?”我察觉到不对,看向孟婆婆,她只是无奈地对我一笑。孟婆汤也不能消除的记忆,他到底有什么羁绊的往生?日复一日的摆渡生涯太过乏味,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有被叫做好奇心的东西。
“卿卿, 她很美……”他笑了, 一种我从来不清楚的,但是很温暖的微笑。 每次摆渡,总要多问一句:“她来了吗?” 每次总是否定的答案。后来,他不再回答,因为他已无法回答。他总是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像是树,于是他终于长在了地里。一株碧绿的草,是这里唯一鲜快的颜色。
从这一天起, 地狱开始有了风雨雷闪。我从未见过地狱里的风雨,它不甘,它愤怒,一向平静的奈河也不再温驯。累了,我也只好到孟婆婆那里依偎。
于是, 我等到了卿卿。她在雾霭之中走来,却没有接孟婆婆的汤:“我需要先等一个人。”“卿卿?”我霍然抬头,向他一指:“ 五百年前他便来了。 等了好久,终于化作了一株草。我想,你们该是认识的。”她惊愕,缓缓走去,轻言:“何必?”然后转身,化作了一朵嫣红的花苞,可是她没有看见,他苦等了她五百年,见了一面便心甘的魂散,叶片眨眼消散。
年复一年,我依然在摆渡。可是花苞,只是更加血一般红。地狱的风雨愈加惨烈,曾几次,有人自船上被掀下,化作一缕薄烟,散。
似乎又是五百年,我摆渡回来,见到血样的曼殊沙华绽放。血光,染红了半个地狱。奈河第一次涨水,没过曼殊沙华的玉茎。黯淡又澄澈的奈河水映出了一朵鲜妍而孤傲的花,茎直挺挺的立在风雨中,只有顶上一抹滴血的红色。我看到曼殊沙华似乎颤了一下。也许不是,那只是花啊。
接着,大朵的血似的曼殊沙华迅速凋零、枯萎,风雨中飘摇。持续了五百年的地狱风雨,终于平歇。生活,似又步入了正轨。
我不禁滴落一滴透彻的泪。 我忽然记起,上一任的摆渡着,曾经很喜欢喊我“卿卿”,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曾一起耗尽千年的心血将幽黯的地狱打扮的一片火红。从没有人告诉过我,但我知道那叫做曼殊沙华,因为我们便是。
曼殊沙华。又名彼岸花。叶生五百年,花开五百年,花叶永不相见。花语是:生、生、相、错。
下一任的摆渡者,似乎从雾霭中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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