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老祖身法鬼魅,柳逢春只觉得一双枯手往自己身上摸去,反应过来时,双掌横推而出,怎知夷陵老祖早已退避出去,手上已紧握柳逢春的钱袋,道:“你当真没有长生丹?” 柳逢春见钱袋被抢,喊道:“你还我钱袋!” 这钱袋物资本都是从龙虎帮处夺来,虽然不是自己的,但这些日子人在江湖,深切体会到身不由己之处皆因钱财,没想到夷陵老祖把钱袋往地上一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用?”
柳逢春道:“我都说了没有。我顶多发誓,若是我隐瞒你半句,我便天打雷劈,日日乞食没人施舍。”
夷陵老祖不知柳逢春原本是一个小乞丐,竟然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儿也忒有意思。”
李玥玥道:“你也是个老糊涂,怎么一口断定他有长生丹,要是那长生丹早就随柳朔......流落到武林同盟手中,你又当如何?”
说到柳朔,李玥玥不敢再提,怕柳逢春想起师父,难免伤心。夷陵老祖道:“柳朔此人我未曾见过,但若是聪明人,又怎会带药走?” 柳逢春早知柳朔没有长生丹,但如今江湖人人觉得有,又无可奈何,误解早已存在,即使百口也是辩不明白的,常道是随口胡诌却有人信以为真,推心置腹却有人以为是唇齿之戏。柳逢春此刻大悟,胡诌道:“长生丹早就被龙虎帮拿走啦!”
这龙虎帮多年来销声匿迹,自抓了柳逢春几人以后,武林上人人皆寻龙虎帮,但那日几人逃脱,白无伤又找不着人,反而把黑锅背了上来。
夷陵老祖道:“怪不得这两年这么多人寻那白无伤。好,我信你罢!”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笑声,柳逢春觉笑声恁的熟悉,随着脚步临近,那脚步声处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几人回头看去,黑夜难明,柳逢春却想不出是在那里听过,只见那人背后又站了两人,一人拿着一把扇子,另一人扛着斧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三人分别就是龙虎帮白无伤、朱景、刘昌。白无伤道:“老祖你若是再年轻一点,又怎会注意不了我等几人?”
夷陵老祖本身十分敏锐,但心思放在柳逢春等人身上,却没注意到白无伤悄悄靠近,此刻不得不服老:“贵帮把长生丹分一份予我,我就不怕再老十年啦。”
刘昌怒道:“你这个老头子还不肯归西,反而还想来找我们麻烦。你这小魔头,又害我苦苦逃了几年,今日新帐老账一起算。”
原来龙虎帮听得柳朔的消息,便光明正大走出武林,希望对质以证明长生丹根本不在龙虎帮手上,没想到柳朔竟然死了,本踌躇之际,夷陵城又突然冒出来个柳逢春,白无伤不敢明面抢人,不过龙虎帮一向消息功夫做的忒好,不经一日,便把这柳逢春在李府的举动摸得明明白白,所以今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然是 不会放过此等机会。
白无伤道:“娃儿,你只要站出来给我们澄清事实,我们龙虎帮自然会与你井水不犯河水。”
柳逢春方才才说长生丹在龙虎帮手里,现在白无伤的出现,自然圆不过去了,不禁感叹天意弄人,怎知李玥玥说道:“贵帮莫不是想独吞长生丹,故意在老祖面前演一出好戏?” 柳逢春不太明白此话何意,但翁七接话道:“是的是的!当日我盟追杀龙虎帮,你们慌不择路,还喊道藏好长生丹,众所周知白无伤消息灵通,怎不知我们在此与老祖会面?若是演上一回,龙虎帮既摆脱了武林中人的目光,又可以独享长生丹,何乐而不为?”
白无伤气的结巴道:“好你个坏小子......你......你简直信口雌黄。”
柳逢春茅塞顿开,原来是李玥玥心生一计,不如将错就错,将此事否认到底,他白无伤又拿我如何?于是哭道:“呜呜呜,那日师父给了你们长生丹,你们却要恩将仇报,把我们关在水牢,幸亏老天开眼......”
夷陵老祖也恍然大悟般道:“原来如此,龙虎帮好不要脸。”
白无伤已经气不过,大喊:“我杀了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 手中两个铁球倏地奔夺而出,只听得风声呼呼而过,恐怕内力深厚非常人能敌,怎知半路来了一戳须发把铁球妥妥裹住,夷陵老祖道:“龙虎帮偷偷摸摸,如今还欺负小孩儿,可别欺人太甚了!”
柳逢春心里滑稽一笑:“你这个老头儿刚还想欺负我来着,如今怎得变卦了?” 但嘴上却哭道:“老祖你可知道真相了吧,长生丹就是他们藏好了。”
白无伤先手掷球,却引得夷陵老祖反攻。朱景先行抵挡,只摸得几根毛发,却不想手中一软,铁骨扇倏地掉落,原来是被夷陵老祖摸了穴道,此时刘昌抡斧而上,夷陵老祖笑道:“你皮糙肉厚,穴道不好摸索。” 接着便是聚力一掌,刘昌翻了个踉跄,夷陵老祖又道:“朱景你可不厚道,这钱袋比白无伤还鼓鼓囊囊的,白帮主你这用人不善啊。” 白无伤往身上摸去,但似乎不是很惊讶, 夷陵老祖又翻出来一条丝巾道:“朱老弟,这可是你娘子与你的定情信物?” 朱景脸上红一番紫一番,分明是流连青楼缠绵风尘之物。朱景急道:“你......你什么时候......”
柳逢春心里偷笑:“这老头子是多喜欢人家钱袋。”
夷陵老祖却看出了毛孩子的心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他那猴急样儿,可有趣啦。”
白无伤道:“老祖若当真是再年轻上十年,我怕是早死了。” 尽管昏暗无光,众人却看白无伤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朱老弟多几个钱,我反而高兴都来不及,况且我龙虎帮的人,自然是要有多少钱财,便有多少钱财的。反而是你......”
“我?” 夷陵老祖疑惑道,接着猛然低头往手心看去道:“你!”
夷陵老祖双手已发黑,五指如万针扎般疼痛,常道是十指连心,这一痛引得白无伤哈哈大笑:“这毒够取你狗命。” 夷陵老祖才发觉方才摸以确认白无伤身上长生丹之时,未曾想到白无伤早已在身旁涂了毒药,白无伤又道:“论武功,我不敢说我在你之上,但论智谋......你却不如我。” 白无伤经验老辣,反将了夷陵老祖一军。
夷陵老祖当下运功逼毒,血气循环越快,疼痛便加剧,晃了两步摔倒下来:“万万没想到,我竟然察觉不到此等卑劣手段......”
白无伤道:“卑劣?你若不伤我,你又何必至此?况且这能比得上这三年来所谓江湖豪杰对付我龙虎帮的手段?”
柳逢春心想不妙,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相争的不是鹬蚌,却是洪水猛兽,白无伤下一步便是要对付自己,即便上次比武激发出的柳门心法内力雄厚,但白无伤此人却不是一日便可打败的,于是拉了翁七和李玥玥拔腿就跑,心想自己习惯黑暗,惯于察物,却听着白无伤大笑一声:“跑?你跑不过我的。”
柳逢春往前看去,没想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龙虎帮的手下,那些人点燃了火把,把这坟地照得通红,柳逢春这才看清楚白无伤的脸竟然皱了半边,看来是被热力烧过,十分可怖。白无伤道:“你也不必惊讶,我的脸面与你无关。” 于是呼啸一声,不久林中亦传来一声呼啸作为响应,陆陆续续来了一些骑着马儿的江湖人士,白无伤道:“诸位见证好了,长生丹并不在龙虎帮手上,小子你说实话,我便放了你。”
白无伤找了一些江湖上有名望的人士见证,里面自然也是有与龙虎帮为敌的,朱景和刘昌这些人心中明白,白无伤没有理由低声请敌人来见证,但他所做的,却是为了龙虎帮不再像过街老鼠,亦是为了弟兄们的性命。
白无伤道:“快说。”
那些江湖人士笑道:“白帮主何以至此,我们信了就是了。哈哈哈......”
白无伤道:“此等祸事,须得明白。” 柳逢春不发一语,那些江湖人士道:“白帮主,那个小家伙可是翁柏桐的侄子,你敢惹这乱子?”
白无伤道:“青华派又不是第一天与龙虎帮为敌,即便我不杀他,他也不与我好过。”
李玥玥喊道:“你方才说若不是夷陵老祖伤你才落得中毒这个下场,今日你又何不是自讨苦吃?”
白无伤顿然:“哼!”
夷陵老祖哈哈一笑,气血翻涌,又哎哟一声:“哈哈白帮主你这跟我又有什么不一样。只不过我是中毒,你是遭殃。”
只见柳逢春道:“这委屈难道也仅仅是你龙虎帮所受?难道我师父的死,龙虎帮却也没半点关系?” 柳逢春心里不忿,凭什么要为龙虎帮辨清真相?李玥玥在柳逢春耳边细语道:“你若是怕了他,辨清后又怎得保证他不与你为难?” 柳逢春恍然,若是自己辨清了真相,便是再也没有利用价值,这又何不是任人宰割?当下说道:“那日你拿了就是拿了!”
白无伤怒气上涌,这柳逢春矢口否认,此时再也顾不得面子,便要杀了柳逢春,那些江湖人士看着热闹,但凡哪边伤亡,自己最后插一手便正好。
白无伤毕竟是武林前辈,自然不惧柳逢春,但听说前天比武,身前两人都是佼佼者,心想道那场比武虽然上了不少高手,但真正的高手怎会轻易与少年争斗?想到这里更是不怕,当且试试身手,于是脚下呼呼风声,已然向柳逢春连出两掌,却真想不到柳逢春竟能反应过来,白无伤见吃不着好处,心中略施一计,第三掌去路直取李玥玥,李玥玥轻身功夫是好,但内家功夫并不精益,这一掌出其不意,翁、柳两人临时挥掌作护,白无伤身子一转,两人觉手掌隐隐作痛,忽然想起白无伤身上暗藏毒药,低头看手掌也一并发黑,往夷陵老祖处看去,夷陵老祖早已奄奄一息,怕是不久后自己也会是如此下场。
那些江湖人士道:“白帮主,你若是给我等长生丹,我们便为你做假证,让这几个毛孩死了不正好?”
白无伤哈哈大笑,似乎灵机一动:“白某想不到,诸位名望如此之大,竟说出白某以为走不通之计划,可惜我没有长生丹,杀了他们你们却无益处,但不管如何,我要死也要先把这柳臭小子毒死,方解我心头之恨。”
所谓一而衰再而竭,要寻丹药的江湖人士早已不再寄希望于龙虎帮与柳逢春之中,况且盟内人士不敢明面与柳逢春为难,毕竟三老已有言在先,武林皆知三老从不打诳语,人心或多或少有些敬佩,若是三老从柳朔身上得到了丹药,必定会公布武林,故而矛头从不转移至三老头上。当下众人撤马道:“既然如此,今晚对质之事与我等无关,这些毛孩生死亦与我等无关。” 说完便走,翁七虽是盟内人士,但天黑看不清远处人的嘴脸,心中暗想若是让自己认出来,必定禀告盟主,合力歼之。
柳逢春忽感心头发热,必是毒气攻心,两人气力不济跪将下来,李玥玥虽没中毒,但此刻两人危在旦夕,即便平时聪慧灵敏,一时之间却想不出什么对策。眼见白无伤抽出短剑道:“今日柳魔头不肯承认龙虎帮之清白,我即便身死,为诸位弟兄扬一口恶气!”
柳逢春心里想道明明是你白无伤自讨苦吃,却说得冠冕堂皇,不愧是一帮之主。怎想到那些帮众前呼后应,团结非常。
短剑顷刻便至,李玥玥大哭一声道:“你别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