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磷一众,此刻正站在一座巧夺天工的绣坊面前,皆有些心神迷醉。绣坊依山而建,伴水而筑,整个建筑便落于这处山清水秀的空谷之中。山上远远垂下一道白练,曲曲折折横穿整个建筑。
秀美的亭台楼阁间,有三三两两的彩衣女子隔水浣纱,笑语嫣然。坊内正中有一座高楼,整个楼都被笼在朦胧的轻纱之中,随着清风吹拂,轻纱飞舞间,楼身若影若现,犹若云中仙宫,不似人间之物。
众人正心神迷醉间,只见一名娇俏的黄衣少女手提花篮缓缓而来,少女梳着双环髻,身姿轻盈,笑意盈盈,似山涧中欢快的黄鹂鸟。只见她盈盈一礼,脆生生道:“客人久等了,欢迎来我闲凤坊。不知客人所来为何,婢子可代为通传。”
齐乐天笑嘻嘻道:“小妹妹,我想买些带防御功能的衣物,不知该往何处呢?”
少女笑吟吟道:“刚好洛师姐又出新作,公子若有兴趣不妨前往一观?”
“如此劳烦姑娘了。”巩文曜施礼道。
白磷略迟疑道:“可否求见坊主?”少女一愣,旋即笑道:“坊主常年闭关,并不见客,还望客人见谅。”白磷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出道:“家师与坊主乃故交,此乃家师手书,还望代为通传。”却原来是白磷次日得到留影草后,观其路线,途经闲凤坊,想起君琬琰的嘱托,便想来此补给些物品,以备不时之需。
少女仔细看了下信,将众人领至一处屋舍,招呼侍女奉茶道:“客人不妨在此稍待,婢子这便前去通禀。”
转首对齐乐天道:“客人若急可先随侍女前往。”齐乐天忙道:“不用不用,我不急,我随阿姐等着便是了。”
“如此,婢子先行告退了。”黄衣少女施礼离开。
思渊楼顶,一双素手捏着信纸,一双妙目缓缓移动,看罢发出一声轻笑道:“既是妹妹手书,我又怎好不见,妙蕊你带他们上来便是。”
黄衣少女应诺而去。女子沉默半响发出一声嗤笑,笑声渐大,笑得眼泪落下道:“我的好妹妹,我又怎会不好好关照你的宝贝弟子呢?”
白磷众人随黄衣少女至思渊楼下,不由发出惊叹声,原来楼间轻纱竟绣满了湖光山色。只是绣线与轻纱颜色相近,远看浑若一体,近看方显端倪,缓步上楼,看着在风中舞动的轻纱,美的不可方物,如行云中。
不知不觉间以至楼顶,黄衣少女躬身道:“坊主,人已带到。”
“带他们进来吧。”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众人入内只见一架庞大的绣架,与屋同高。上绣着山间春景,乍看上去,宛若活物。仿佛置身于那片春光之中,只是目光移到右边便戛然而止,那是雪白的轻纱,显然并未完工。
众人如梦方醒,便看到一个粉衣女子含笑看着他们。女子面容并不美,只能算是清秀,但却一双极亮的眸子,此刻盈满笑意,如同春风拂面,让人心中软成一片。
女子指着椅子轻笑到:“莫要傻站着了,还不坐?”众人坐定,便见女子取出茶具沏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美的如同一幅画。众人这才发现这女子有一双极美的妙手,堪称巧夺天工,修长白皙带着莹润的光泽,宛若羊脂玉雕。竟已让人忘记了她不甚美丽的面容,只觉得气韵天成,一举一动无一不美。
女子笑盈盈道:“坊内简陋,唯姐妹们巧手所制花茶,聊以待客,诸位请。”
粉衣女子为众人沏了茶笑望白磷道:“你便是白磷丫头了吧,我姓柔名雨凤,你可以唤我柔姨,我与你师傅早年是手帕交,姐妹间最是亲热不过。既然来了我这闲凤坊,也就不用跟我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姨给你安排的妥妥贴贴,一会儿我让弟子带你去挑些衣物,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好好打扮才是。”
白磷俏脸微红道:“多谢柔姨好意啦,不过我可不好厚着脸皮受了。想必师姐们制衣,也是很辛苦的,怎好平白拿了,这样不好的。”
“闲凤坊本是交易之所,我等照价购置便是。若坊主有心,不妨与我们些优惠便是了。”祁承耀施礼道。
柔雨凤妙目扫过两人抿唇笑道:“既然白磷丫头心疼人,我又怎好拂了你这番心意。也罢,你们便随妙蕊去坊间看看吧。看中了,我只收五成便是,可不许再推脱了。”说罢,看向黄衣少女。
妙蕊施礼道:“客人请随我来。”
众人起身施礼告退。随妙蕊下楼至一处阁楼下,便听其骄傲道:“这便是洛师姐的阁楼了,洛师姐乃坊内大弟子,尽得坊主真传,据极境也只一步之遥。师姐为堪破此关,常外出寄情于山水间,以期有所感悟,难在坊内,今日也是你们来的巧,师姐刚出游归来,便出新作,诸位请随我来。”便将众人引入楼内。
进门便见一名高挑的蓝衣女子迎上前来,含笑嗔道:“你这死妮子,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平白把人抬这么高,若我所制衣物不合人意,岂不是生生打我的脸?看我回头不收拾你。”
便见妙蕊笑嘻嘻的上前搂住女子手臂撒娇道:“大师姐这么疼我,才不舍得收拾我呢。嘻嘻,我这次带的贵客乃是坊主子侄。再说了,师姐本来就很厉害嘛,除了坊主便属师姐最厉害了,我才没有故意抬高呢。师姐你带他们看一下前些日子完成的云锦么,也好叫人知道我没有说大话。”
蓝衣女子笑弯了双眼,点了点妙蕊那小巧的琼鼻道:“你啊。”
说罢引众人上楼,取出一卷布帛展开,却见那布料宛若冰晶织就,晶莹剔透,展动间似有碧波荡漾开来,细看才发现其上竟绣满了水纹,不知取的何种绣线,静置之时只觉洁白晶莹,晃动间便如同湖面微澜,将水之意尽纳布间。
齐乐天喃喃道:“这哪里是抬高了啊,姑娘技艺神乎其技啊。”
蓝衣女子扑哧一声笑道:“我又哪里称得上神乎其技了,家师绣艺可是已臻极境,公子可知何为极境?”
巩文曜开口道:“据传极境,便是能将一道臻至完美的宗师。缘盟便只收极境,可谓是宗师云集啊。”
蓝衣女子笑道:“公子说的已经相去不远了,只是有一点却是未曾说到。极境者可谓入道也,以此可得天地认可。当年息女娘娘虽身化天泽,然却有憾多有不足,于是便有了极境一说,当有人将一技研制极致,便得天地认可,将之纳入法则。天地间便有一部分灵力划入此法则之中,入极境者便调动这部分灵力为己用,却也不输灵女了。星罗城始祖便是第一个以武入极境者,天下习武者皆奉其为祖师,故星罗城至今地位超然。我虽心向往之,然却始终难入此门。”
“原来是这样啊,那缘盟在哪儿啊?好想去看看啊。”白磷喃喃道。心中却想到,师傅曾说灵力并非单一死板的,她的灵根天赋便是治愈与生机。原来极道宗师竟能开创属于自己的灵力吗?好生厉害。
“那你可要失望了,缘盟之所以得此名,便是取的一个缘字。便如坊主便居于闲凤坊,缘盟的大师都散落天泽灵泽各处,大都各有门人子弟。只是在所居处挂缘盟标记守望相助罢了,并无确切宗门所在,只每隔十年,便会聚会一次,你若有心,三年后或可让坊主带你前去也未可知。”蓝衣女子含笑道。
还未请教诸位所需何物?还请一一道来,我等也好为诸位备下。”蓝衣女子询问道。
巩文曜施礼道:“听闻坊主善制包裹,内有乾坤,可纳一屋之物。不知如今可还有?我意欲求购一枚,以为出行之便。”
蓝衣女子道:“荷包简便,多为坊中姐妹所制,唯独材料难寻。制成后需劳坊主为之注灵方成。此物虽难,却也非稀世珍宝,多有各派弟子以游历所得,异兽皮毛等物前来换取。故此坊内积攒颇多,公子可前去自行挑选。”
齐乐天跃跃欲试道:“这位姑娘,我想...”“嘻嘻,我知道,你想要带防御之力的衣服么,严师姐最善龟甲纹,经坊主注灵后,用于防御再好不过。我看就很适合你,一会儿我带你去看就是了。”妙蕊带着狡黠的笑意打断他的话道。
蓝衣女子美目一转,见白磷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匹水纹布料,不由笑道:“妹妹可是喜欢此布?不如由姐姐为你量体裁衣如何?且让那些臭男人出去耍,妹妹且留下,姐姐定将你打扮的美若天仙。”
被称作臭男人的三人面面相觑,神色有些无奈。
妙蕊扑哧笑开了花,忙道:“看来白磷姐姐是投洛师姐的缘法了,可是机会难得,洛师姐可不轻易装扮人的。你们且随我来吧,莫扰了师姐的兴致。”
三人对视一眼便随妙蕊而去。
蓝衣女子上前拉住白磷的手道:“妹妹叫白磷?却是名美,人也美了。姐姐名唤洛瑶,你若看得起我,唤我一声瑶姐姐便是。妹妹且随我来挑选图样,姐姐为你裁衣打扮起来,保管看花那些男人的眼。”
白磷脸色发红,却是乖巧的随洛瑶入内室而去。
这边三人随妙蕊来到一处阁楼内,只见堂内鳞次栉比的,摆放着各色荷包香囊包裹等物,颇令人起眼花缭乱之感。妙蕊笑看巩文曜道:“此处便是纳阁了,公子可自行挑选。”说罢,招呼堂内侍女嘱咐她仔细介绍。
又笑道:“洛师姐制衣,想必不是一时半刻可成,不如诸位事毕,重聚于洛师姐处可好?若不识路途,可询坊主姐妹。”
巩文曜施礼道:“劳烦姑娘了。”便随侍女入内细看。
妙蕊又将二人带至一栋颇为古朴的楼内,便收敛神色问道:“严师姐可在?”
便听一道严肃沉稳的声音传来:“进来罢。”
进楼便见一道并不纤细的身影,仔细看去还颇为健壮。面容严肃,气质颇为沉稳,令人见之不由心生严肃之感,尽敛嬉笑之心。
齐乐天脸色一僵,眼神游移。
便听妙蕊指着他道:“严师姐,这位客人欲求防御衣物,劳您费心了,我们便先告退了。”
齐乐天愣住,脸色大变,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接下来的时间,他都要跟这个严肃的跟他爹有的一拼的人在一起了?不要啊,他最怕跟这种人相处了啊,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啊!不行绝对不行,就算要制衣,也不一定非要要一直呆在这儿对吧?对就是这样,这位姑娘一看就是制衣妙手,应当一眼便知他身形才是。
想好便想开口,结果抬头便看到,妙蕊带着祁承耀已经出门远去,不禁欲哭无泪,转首看着严肃的严师姐不知如何开口,便被她一把提着领子进去屋了。
出得门来,妙蕊不由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严师姐最严肃了,每次去见她都不敢大喘气的,那小子这下可惨了,不过严师姐制的龟甲纹造诣颇深,论防御自然是最好,嗯,我这是为他好。”说罢拍手笑道。
祁承耀无语,看她半响道:“胡闹。”
“嘻嘻,别这么严肃,开个玩笑么。公子既无所需,不如我带你去花海赏景吧,若你有心也可采摘些,送予白磷姐姐啊。”妙蕊促狭笑道。
祁承耀脸色微微发红道:“有劳。”
穿过亭台楼阁,顺着水流而上,楼阁渐少,只有零星木屋,入眼处是一片姹紫嫣红,鸟语花香。山谷后方竟无亭台楼阁,漫山遍野是各色花草,令人心醉神迷。
妙蕊笑道:“坊内纺织印染之色,大多取自花海。每当有师姐外出游历,都会带回一些花种,常年累月,才有此花海美景。”眼中透出一抹骄傲的神色。
“公子不妨在此游玩,婢子先告退了。”说罢,盈盈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