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大雾了。团副又叫了一些人,他们去阵地下面埋雷去了。回来后营长不放心的说:"团副,前几天在东源,小日本儿就是夜里摸上来了的。今天又下大雾,我们派些人到下面右侧守着吧,到时候小日本儿上来我们就能两边夹击了。"团副同意了,我们又分了三十多号弟兄到下面去了。
我安静的睡了一晚。一大早,草头拿着煮稀的牛肉罐头汤来喂我。我有了些力气,试着坐起来,但是卫生员坚决让我躺着。
外面雾大得很,走个三五步就只能看见人影了。突然阵地下面炸开了花,也许是一小股试探的日军吧。他们退了回去,我们始终没有开火。连长带人下去重新埋雷的时候跟并没有撤走的日军遭遇上了。我们无法开火,大雾里谁都担心打到自己人。连长没了,十几个人只有五六个人回来了。
团副一边流着泪,一边用重机枪发疯似的往下面扫射着。谁都搞不清下面的情况,最后埋伏在下面的弟兄摸上来解决了剩余的日军。他们带着一个被俘的日军上来后又回去埋伏了。
团副想问出点什么,可我们不会说日语,团副也只会简单的几句。小日本儿叽哩哇啦的叫唤着,显得那么视死如归,满脸充满仇恨与不屑。问不出什么了,小日本儿一遍又一遍大叫着"蛮碎"什么的。团副二话不说拿起大刀把小日本儿劈了。
炮弹突如其来在我们身边炸响了。小日本儿不吝惜他们的炮弹,我本来已经好点儿的胸口再次被震疼了。大雾渐渐小了些,成片的日军上来了。这次埋好地的雷没能挡住日军的脚步,我们几十挺机枪和掷弹筒同时开火。日军成片的倒下了,残余退了回去。可他们没退的了,埋伏在下面的五六挺机枪加上日军自己的手雷解决了这股残余。
日军的飞机来了。也许因为没有消散的大雾,他们并没有目标,他们把整个村子照顾了一遍。炮火一直在我们的身边、远处肆虐着。炮火刚停,又是一大片的人影靠近了。我们依葫芦画瓢,再次把这股日军打了个干净。
下面突然交上火了,也许日军发现埋伏在下面的弟兄了。几十分钟后,三四个弟兄带着一个还有半条腿的弟兄回来了。我们下面的阵地没了,警卫连连长也烈士了。
小日本儿的飞机和大炮炸得我们抬不起头来,他们好像打不怕一样,炮火刚停就又上来了。这次的日军特别多,尽管我们火力很猛,可他们上来了。我们这支部队的前身是西北军。我们天天操练大刀,所以肉搏战日军没能占到便宜。小日本儿残部逃了回去,机枪手们在他们屁股后面疯狂的扫射着。
中午,我们吃饭。可是能吃饭的不到一百号人了,高粱如他所说般得先走一步了,我看着高粱的脸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我们都知道了我们是炮灰,早一点走晚一点走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我心里很难受,我们没有任何盼头。
团副一边喝着小日本儿的清酒,一边吃着牛肉罐头。转过头对我们大声说到,"弟兄们,我们赚了。我们这几天干掉的鬼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你们都是好样的,回去我杨法震亲自为你们请功。"弟兄们笑笑不语,我们继续吃着饭。谁都知道我们这次是死守了,我们不指望活着回去了。
吃过饭,弟兄们都疲惫的睡去了。没人有心思再去管小日本儿的炸弹了,我们躲在防弹坑里,周围是一个接一个的爆炸声,一个又一个的火光。
小日本儿也许恨透了我们,他们又发狂的来了。我们焦灼着,直到第一个日军跨进了我们的战壕。我们再次肉搏着,我看着小日本儿倒下,看着弟兄们倒下。我挣扎着拿起枪瞄准了一个日本兵,我打死了他,但我被枪的后坐力震得躺到了地上,我胸口又开始撕裂的疼痛,我胸口又红了。在叮叮当当的肉搏声中,在分不清你我的吼叫声中,在偶尔一两声枪响中,小日本儿丢下一大堆尸体退了出去。
我们只有二十多号人了,团副眼睛发红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弟兄们。他大声的唱起了军歌: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做先锋。纵横扫荡,复兴中华,所向无敌立大功……
我们含着泪唱完了。团副拿起早已破的不成样的青天白日旗,单手举起。
"弟兄们,我们将战到最后一人。杀敌报国!"
"杀敌报国!"我们高喊着,发自肺腑的高喊着。"杀敌报国!"
能拿枪的伤员都到了战壕前,我不例外的趴在战壕上,胸口一直湿湿的,弄的我很不舒服。团副把酒和罐头分发给我们,我们把多余罐头放在脚下。我们吃着,我们喝着。周围是敌人炮火的炸响声。
小日本儿上来了。我们机枪的火舌肆虐着,我们的弟兄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日本手雷从我们的战壕中飞了下去。草头中弹了,他转过身抱着我倒了下去,他把我压在身下,我动弹不了。我大声的喊着他,"草头哥,草头哥。"
"烦了,烦了,烦了,躲好。"草头没有声音了,他再也不动了。
我看着天空中的硝烟,我微笑着。我想爬起来,可草头太重了,我抑制不住的流泪……草头哥,走好……
远处,团副一边高喊着杀敌报国,一边端起了重机枪扫射着。重机枪很重,我们需要好几个人来抬,可团副端了起来,他像个战神一样。他咧开嘴大笑着,他扫射着,冲上来的十几个小日本儿见他们的天皇去了。
团副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