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洼沟的记忆

——永登老年大学教师风采录

文/童僖

1968年12月28日，刚满十七岁的时建国离开父母去了大洼沟插队落户。

当妈的为了不让儿子离开父母，把户口本藏了起来，建国娃和他父亲将他母亲的嫁妆箱子的“什件”撬掉后偷出户口本去县知青办报了名。

从来不会做饭的儿子要走了，当妈的拗不过他们父子俩的倔强，急坏了，他要去插队落户了，咋办呀，咋办呀。

妈拉起儿子的手说，“娃呀，一顿饭，一把面，……”怎样和面，面片，怎样和面，怎样揪，面条怎样和面怎样擀，……“有菜，先调菜根，稍隔一会儿再调菜叶叶，……”妈妈一边教他，一边抹着眼睛，眼泪止不住的像珠珠串一样流了下来。

时建国一边认真的听母亲讲，一边用心记，不时地给母亲宽心，“妈，没事的，天无绝人之路，我现在长大了，我会好好过活的，你不用担心，妈，你放心”。当妈的能放心吗？一直在家没有做过一次饭，早知道就让他多做几次，也不会这会儿犯难了啊！唉！真是的，都是我害的，当妈的能不心疼嘛，如今自己的儿子要离开父母跟前去下乡锻炼去，总是放不下这个心啊！

时建国背起行李卷（没有褥子），旁边挂了个小钢钟锅，一手提着一把二胡，以一个热血青年的姿态，昂首阔步的徒步走向了大洼沟。

上高中时，比他高二级的师哥们就背起行李，打着红旗，高唱着革命歌曲，长征去北京，接受毛主席的接见。他想，师哥们长征去北京，我把个大洼沟一会儿就走到了。

家里老人们坚持要送他，他却坚持自己徒步去大洼沟。

虽说大洼沟离县城不远，可时建国走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到了村口。一路上望着那光秃秃的山，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不是个滋味。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那里是大有可为的，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指示，全国到处都在上山下乡，大势所趋，我也要……想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了整整三个小时。

生产队的张队长安排他在饲养院里住了三天，后来又安排到下庄子地主老婆李玉庆家里的一间北小房。土墩墩的炉子，大炕上铺着麦草。家里准备的单人床单和被子，只能盖住少半个炕，时建国便把麦草用手使劲推到床单下面，让多半个炕露出泥土面子。

初春的日子咋暖还寒，这土墩墩炉子第一次生火，难住了时建国。只背着一卷行李来了，没有柴，没有碳，何况山里人扎根就不用碳，他却连“洋火”也忘记带了。他去刘大妈那儿求教，“李妈妈（伯母，永登人叫妈妈读“MAMA”），咋生炉子呀？”好心的李大妈说：“南墙根里不是树枝和驴粪都有哩嘛，你尽管用。”

城里娃不知道烧驴粪的事，疑惑的眼光看了一眼李大妈转身离开堂屋去了南墙根。

“李妈妈（伯母），来时我忘记了带洋火。”其实，他没有带的东西多着呢，吃饭的碗、筷子，勺子，和面的脸盆，擀面的案板，烧水壶，喝水杯子，劳动的工具铁掀……离开妈的孩子真是寸步难行啊！

从那天起，他用手拿起驴粪蛋子丢到土墩墩炉子里，一边用手揪着下面片，一边用手往炉子里丢驴粪蛋。而且在农闲时去生产队的饲养院里拾粪蛋子，回到房前的台子上面码的整整齐齐的、磊的高高的，否则，吃饭就成问题了。

家里面从不操什么心的时建国，知道了生活，也从此体会出了生活艰辛的滋味。

在家里，在母亲跟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毛头小伙子，生火，做饭，洗衣服，中午进门赶紧生火架炉子，烧开水，和面，有时候，劳动强度大一点，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儿，可肚子饿的哇哇叫，咕噜咕噜的响个不停，只得起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生火开始做饭，吃完已经到了上班时间，又扛起劳动工具出发了。

一次他给上幼儿园的孙子回忆讲起这插队落户的事情时，孙子说：“爷爷，你咋不去餐厅买饭吃非得自己做饭呢？”弄的爷爷哭笑不得，解释了半天。

一件有十八个补丁的旧中山装保存了三十多年，是当年插队落户时经常穿过的，儿子看了后惊奇不已的说：“还有这样的衣服吗？”他让儿子把这件衣服当传家宝保存下来，儿子说，这算哪门子宝贝啊！

虽然离开母亲的日子难过，可时建国走了过来，面片，拉条子，长面，浆水面，鸡蛋面，从开始的软面、包水面，一次次，一天天的熬过来了。

也是刘家大妈妈“娃呀，你这面和的软了。”“娃呀，你今天的面和成包水面了。”的哀叹声中一天天的生活着，光阴，在他的不服软的心中流逝而去。

他学会了擀长面，包饺子，做浆水面，蒸馍馍，烙馍馍，驴粪蛋子生炉子，填填炕（烧土炕），“揽来填炕填炕洞”，这里的第一个“填炕”是名词，是指烧炕的柴草麦雯子，用背篼装来麦草雯子。第二个“填炕”是动词，是用柴草雯子烧炕的动作，用“塘坝子”把柴草捣进炕洞里面去，点火引燃柴草将土炕烧热取暖。

他还学会了烧山灰、犁旱地、粑地、扬场、打舀子、磊（读LUO）落落等农活。

一晃到了年底，队里分了一斤清油给他。他还站在社员们的身后，排着长队，提着一个借来的口袋，等待了老半天，分了一点渣头麦子，多半袋沙地麦子，回到家里，将沙地麦子翻来覆去的学着刘家大妈妈的姿势开始捡石头，首先将麦子里边的小石头一个个的捡出来，然后将队里的驴借上，从饲养院牵来，驾在队里的磨坊里的石磨上，将驴的眼睛蒙上，让驴在磨道里一圈圈的走，他跟在驴后面，一边走，一边用笤帚疙瘩在磨盘上扫来扫去，磨成的白面没法装，再去刘家大妈妈跟前借，反正没有什么就去借，有时候饭做好了，没有醋了，没有盐了就去借。

该回家了。时建国借来队里的雅号叫“外交部长”的驴，驾起驴车子，装上磨好的面，他要把丰收的希望和辛勤劳动的果实也让父母分享一下。

没有使过牲口的建国娃，面对老驴，不会“呆求”，嘴里直说“走吧”，老驴不走，惹的队里的老汉哈哈大笑，“时家娃，这老驴叫外交部长，要喊“呆求”，才走哩，你可不能喊齐步走。往右走，不能喊向右转，要喊嗷嗷嗷，向左走，不能喊向左转，要喊拉拉拉（LIA，不读LA），倒退要喊撒，撒，你个傻娃娃。”

驴车子走到离县城不远的铁路边，老驴死活不肯向前了，时建国下车拿起鞭子在老驴的屁股上抽了两下，老驴一撅屁股，转头向大洼沟方向跑了起来，害死了时家娃，嘴里大喊着“停下！”“停下！”心里急的直打鼓，埋怨队里那大爷咋没有教一下让驴停下咋喊，让驴掉头咋喊，无奈之下，只得将驴笼头抓住，使劲往回拉。三弄俩弄，把个人弄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回去大洼沟的时候，他躺在驴车上，不用吆喝，“老驴识途”，得得得的跑的乖欢，不一会儿就到了。

大洼沟，离城不算太远，可那是浅山区的一个小村庄。那里有时建国的青年缩影，有他第一次离开父母的酸甜苦辣，更有他对社会的认知和深切体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镜头闪现和点滴永远留在了他的心间，挥之不去，许多时候的梦境里都在那个广阔的天（田）地里练红心。

大洼沟，这个让他梦牵魂绕的小村庄，在他的人生道路上留下了许多难以忘却的记忆。

大洼沟，沟朝南，大洼沟有个李老班（旧社会当过班头子），喊一声，山动单，眼睛像个黄鸡蛋。

大洼沟，沟不短，一沟八岔二十家，张家屲，李家湾，早晨出去到旁晚。………

上面下来了招工指标，全清水公社两个指标，全公社的知识青年和干部都在愁怎样才能公平公正，究竟让谁走，谁人运气好，人人都想走，个个都想好运降临。公社书记发话了，看谁劳动的好！

时建国这一年的出勤日是285天，虽说每天的工值只有五分钱，一年没有几块钱可分，可公社书记的一句话就让时建国走了狗屎运了，他以全公社出勤第一获得了“招工”指标而离开了广阔的天（田）地率先回城了。

全庄子就一个知识青年，人又长的好看，标准的美男子，张口就微笑，用时下的词汇，帅哥一个。庄子上的姑娘们大里小里的心里面都有着小九九，平时就老爱跑到建国娃的房子里帮这帮那，听时建国这个知识青年谈古论今，说东说西的，一听说建国娃要走里，呼啦啦来了一大群，大的，小的，美的，丑的，笑的，流眼泪的，还有李家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也来给建国娃送行来了。尤其村里的姊妹花姐姐王玉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捧住时建国的头在他的脸蛋上“bang”了一下，在封闭不开放的那个年代，尤其是山村里，那可真是让人开眼界、舆论哗然、惊奇不已、久传不衰的美丽“送别”故事。

“送君送到大路旁，君的恩情永不忘………”

女娃们甜美的歌声永远荡漾在他的脑海里。

几十年了，他每年都要到大洼沟，去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去转一圈，看看当年的房东刘大妈，后来去看看比他大两岁的刘家哥哥刘玉庆，也去感谢当年给予他关照帮助的张队长、王保管、陈会计等，数起来，前后有二十多趟去大洼沟了，因为那里有他流淌过的汗水，也有辛苦欢乐和微笑，更有农村生活的记忆和欢快一直在黑夜难眠时，像银幕一样一幕幕闪现在眼前无法忘记。茶叶、冰糖、水果，还有数不清的“小东西”，带着他对那段农村生活刻骨铭心的的思念和眷恋，一直不间断的五十年的往来与寒暄。

自从离开大洼沟，后来进了检察院，在单位，那更不用多说，从干事到后来走上领导岗位，一直保持着力争上游的姿态。因为在那段激情燃烧的知青岁月里，让他吃苦受累的下乡锻炼，使他懂得了一个道理，明白了如何做人，这就是：男儿当自强，应有雄心志。自此，奋斗不息就成了他毕生的追求！

2016年，时建国应聘到永登老年大学担任了太极班教员。

他高高的个头，双眼皮，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加上他张口就笑，很讨学员们的青睐和喜欢。

时建国是甘肃永登城关人，生于1951年7月，退休高级检察官，中共党员，兰州市永登县武协副主席，永登县健身气功协会副主席，省级全民健身指导员，永登真源武馆馆长，中国武术协会会员，甘肃省武术协会会员，甘肃省八门拳研究会会员，中国武术六段。自幼喜爱武术习练西北八门拳，西域棍术，鞭杆，杨式太极拳国套。2011年有缘投拜杨式太极拳第五代传人扎西大师为师。承蒙师恩收为入室弟子。立志专门研练传统杨氏太极拳。近年来在甘肃兰州，永登，甘南，天祝等地区义务传授杨氏传统太极拳。得到了广大拳友和群众的赞扬和一致好评。吸引了一批杨式传统太级拳爱好者。秉承扎西精神无偿辅导拳艺，致力弘扬杨式太极正脉传承。

这不，退休后仍然发挥余热，在老年大学利用有太极拳的特长，担任了太极班特聘教员。他把退休的快乐与人生经典也说教在太极拳教练的前前后后，时时刻刻，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经常与学员们交流对新时代复兴梦想、民族大业的见解和实现途径。

如今已经古稀之年的他，感慨颇多，有许多正能量的“金子般＂的语言使人深感他是一个很不一般的人，是一个很有主见和底气的人，他将组织关系转到了老年大学党支部，经常参加党的基本路线的学习，尤其去年开始的党史学习教育和纪念建党一百年活动以及今年喜迎二十大共筑中国梦的一系列活动中，始终保持一个老共产党员的本色，他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朋友和最钦佩的人中最有深爱的老哥，永登老年大学最优秀的教员！

历遍山河依然觉得人生值得；

往后余生水远山长安适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