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当然在意自己的名字,想必还会自取各种雅号。但《孔乙己》中我们其实根本不知道孔乙己具体叫什么,“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
从这个角度看去,孔乙己虽然读书,但跟鲁迅小说中最底层的人民,阿Q也好,祥林嫂也好,甚至散文里的长妈妈一样,在外人眼里,他们都没有自己的名字。
描红纸是种印有红色楷字,供儿童摹写毛笔字用的字帖。旧时最通行的一种,印有“上大人孔(明代以前作丘)乙己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礼也”这样一些笔划简单、三字一句和似通非通的文字。
这也就是说人们把他降解到一个儿童开蒙的位置上来随意乃至戏谑地对待。
与这个粗通文墨的绰号构成反讽关系的是,孔乙己想教给“我”的却是“茴字有四种写法”这种偏僻冷门,估计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知道的学问。
孔乙己是科举制度最后的牺牲品,一肚子古奥无用的知识,这些知识使他陷入怎样的孤独之中,受尽了他人冷嘲,他那套意识最深处的表达方式完全无法与别人交流。
“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这句话在小说中出现了两次,全在孔乙己被酒店客人取笑到满口之乎者也来辩解的时候,还有一句“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同样出现在这样的当口:孔乙己对孩子们说完一句大白话“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又自言自语把它翻译成自己最熟悉的“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孔乙己其实是被丁举人打死的,但活在这群看客之中,说实话也没多大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