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日

很久以后的今天,华真在纪念她流逝的时光,而我们,和她一起成为时光。

她和她的书苑一直存在于我和我的寻找里,面对纪念日,我只有两年的光阴可以追溯,二零一五年十月二十三日中午,阴、冷、西北路。其实我已走出很远,但那面落地窗和墨绿色带浅褐色斜格的窗纱叫住了我,竟有微微的心动,我抬头,依旧墨绿色打底,木纹的“华真书苑”四个大字。那一瞬间莫名百感交集,似乎什么事情有了着落,找了很久的人不期而遇,轻轻放下的如释重负。于是转身回去,推开了那扇高窄沉重的玻璃门,书苑里温暖又湿润,客人们的低语声仿佛来自空灵,鱼缸里的水汩汩流动,而金鱼们却像默片里的主角。湿漉漉的绿萝随处缭绕,一屋子的书,操作台上的瓶瓶罐罐高低错落,隐隐有咖啡的香气,灯光氤氲着梵音般的气息。此刻,华真和那只黑白花的奶牛猫一起望着我,望着突然推门进来的我。

一时间,我竟有些语塞,不知该怎样和眼前的华真打招呼,怕是见惯了我这样的不速之客,华真淡淡地说随便看看吧,接着忙手里的活,猫咪又懒懒地趴在她的手边打呼噜。中午时间,客人不多,两三个男人窃窃私语,一个小姑娘窝在沙发里看书,眼前正在煮咖啡的华真,丰韵白皙,手腕上菠菜绿的玉镯像是书苑的一个细节,和其他很多细节一起,秘而不宣地呈现着华真的气质。后来我才知道,玉镯是她象棋比赛的奖品,比赛和奖品同样使她愉快又得意。我们很外围的地聊了几句,同时也寻找彼此能够登堂入室的路径,我不记得离开时我是否为下一次到来设了伏笔,其实若是作为顾客,到来即可,伏笔完全多余,但是我俩做了一个约定,这个约定带着内心延伸出的长度和温度,绾了一个结,一半在她这里,一半在我那边。

再次到来,没有了客套的拘束,登堂入室的路径迅速缩短,话题渐渐核心起来。她是一个敞亮的人,山便是山,水便是水,任何话题都能够坦诚相见,表达真实的自己。这种交流首先不累,其次真实总是曲径通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让人有不断探索的欲望。起点从喜欢读书开始,华真书苑带着华真在这条喧哗的街上,安静地看着人来车往,世事变迁,

无论落地窗外如何飞短流长,推开书苑的门,只要华真在,身外事会虚化,过滤出清晰的自己,一切会慢下来,静下来。

华真会炮制她的茶,用色彩和形体,用意境和想象为她的茶叶命名,她的每一次推荐实用又贴心,总能抵达你的心坎,仿佛身边多年老友,对你的好恶了如指掌。感谢这二十年的晕染,让她的书苑她的茶如此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去过几次后,华真就要把她的碧潭飞雪,春意盎然,桃花运什么的各色配方传授给我,虽说早已登堂入室,但这样涉及到人家商业机密,多少让我感到惶恐。推辞了几个回合,华真有些恼了,她直言我学会后,她要有事就由我来看店,这下我更惶恐了,感觉不仅登堂入室,还进了人家的内室,马上就要打开保险柜的样子。可是不答应,又不太厚道,扭捏了一番,算是拜师了。华真言必信行必果,我还没完全出师,她就出门办事去,一走就是一天,把书苑撂给我,说零钱就在抽屉里,你自己看着办吧,一路上还不断和我微信分享办事心得,说到有趣处,自己先笑得嘎嘎的,全然不管客人正皱着眉头问我,是不是把生普当成了熟普。大概只有孩子般干净的心灵,才会对自己的喜爱没有要求,只有感受吧。再或许,她的感受一定优先于她的利益,已过不惑依然未婚的她,从发丝到脚趾都散发着拙朴的智慧,有刻度的自由和放松的克制。她会计算,但是她的计算有时会为内心让路,在让出的这条路上,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也许正是这种在商不言商,使得她和书苑细水长流,迎来了二十年的纪念日。

现在书苑的配置有了微调,一个十项全能的小二,篆刻书法美食绘画泡茶聊天样样在行。一个只管卖萌的老奶奶,父亲去世后,华真就把母亲接到了店里,年逾八十的老太太每天朝九晚五和店里的客人倾情互动。猫咪已经三岁,即使大门洞开,它也默默地蹲在门口,从不离开。还有亲爱的华真。这样的配置就像冬日的暖阳,是治愈系。每一个城市里,一定都有这样治愈系,遇见,就是美好。

谨以此短文献给亲爱的华真,以及书苑所有的朋友,献给书苑的二十年纪,愿所有的美好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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