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独苗的人儿#

收紧了围巾,收回了思绪,尽量地将自己裹在军大衣里,裹住方才无聊的呻吟。

南方的冬天远比北方冷得多了,湿哒哒的空气充斥着炮竹的兴高采烈味儿,看着湿哒哒的狼犬蹭着主人加厚版的秋裤,也一同兴高采烈地汪了几声。

“二哥,快过来,一起玩吧!”主人家的独苗不知何时也跑了出来,拉着我的小手,指着闪闪发亮的烟花叫了又叫,着实令人生厌。烟花是我最厌恶的东西,短暂的矫情还得装作高贵,真不懂它存在的意义。

“二哥,二哥,好看么,好看么?”独苗还是使劲地摇晃我的手,拼命地想听到我的答案,“不好看,但好听。”,讨厌烟花,却深爱它炸裂的声音,清脆而爽快。

就像孤儿院被炸掉的那天。

樯橹灰飞烟灭的景观,壮观极了。

红帽子的包工头按下手下那个红色按钮,身旁站了个捧腹大笑的小孩。停水、断电、砸窗户,夜生活的起势毫不哆嗦,也是那个时候起耳朵便对异常声音格外的敏感而兴奋,也不知不觉中习惯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睡着,尤其是厕所。后来,院长奶奶答应了搬离。再后来,听说13个孩子里少了的那一个成为房地产商的养子,好像他把奶奶的账本送给了大红帽。

也就在那个时刻,灰头土脸的我,第一次想回家,第一次羡慕大红帽旁站着的那个小红帽,第一次似乎意识到:大灰狼其实根本不存在。

“二哥,烟花的声音的确好听——嘣!”独苗咔嚓着火石燃起的火苗亲吻着细线,瞬间一飞冲天,瞬间跌落云霄。

燃烧的金银珠宝纷纷扬扬的飘洒到空中,熊熊火焰势必清扫悬挂夜空的杂星,轻吐一口乌丝,滑披一幕影帘,潇潇飒飒地狼吞虎咽,将月儿与星儿一并扔进肚囊。

“二哥,我困了,背我回去睡觉,行不?”独苗的小右手不知觉地开始揉了揉眼睛,O字型的小嘴露出小小的兔牙缝,小左手条件性地戳了我那破洞牛仔裤的小圈圈,一下,两下。

肩上耷拉着的小脑袋,轻飘而又悬浮。蹲坐在院前看片的人们不知在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露天的巨大白幕似乎在恭候着神秘人物的大驾光临,放映机投影着以下的一字一句:

“兹有林彬二同志,性别女,身份证号5432341993071632XX,参加林平市选聘大学生村干部兼职农村学校教学工作,2016年10月至2018年10月,任来林县秀竹镇竹湖村村长职务,并兼任竹湖小学学校校长......”

废弃已久的喇叭,随即传出“啪嗒”的两声,富有磁性魅力的主人,开了嗓音,“欢迎回家”。

轻轻地将独苗放置在长凳上,便径直走到放映机前,任由氙灯打照我的背影。取下掉落电线夹着的纸张,鲜红的印章带着股前所未有的新鲜劲,审视着眼前的小人物。

“谢谢,养父。”白幕上就只有一个看不清喜怒哀乐的短发影子侧着身,说着,并鞠了个躬。


大年初一。

“怎么样?敢打赌么,胆小鬼!”

“赌就赌,谁怕谁,我才不是胆小鬼!”

“好,谁赢了,谁就不是胆小鬼!”

“好,输了的那个人不准叫独苗!”

“好,输了的那个人的名字由赢的人定!”

“好,怎么赌?”

“规则很简单,你有狼狗,我也有狼狗,我们就比哪只狗跑得快。”

“切~~”围观的小伙伴们一个个都对这个老掉渣的赌法不感冒,纷纷举出了鄙夷的手势。

“还没说完呢,干着什么急!这样一点都看不出我们男子汉的气概,我们踩在滑板上,狗狗拉着我们跑,从河头跑到河尾,谁的脚先碰到地面或者谁最慢到终点的,都算输。怎样?”

“我,我没滑板。”独苗小心翼翼地看着另一个叫独苗的家伙,怯懦不安的鸡皮疙瘩跑来串戏,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下。

“哈哈哈,怕就直说,刚刚还那么大声吼着。”

“我,我说了不怕就不怕,有本事你弄多一个滑板,我就上!”

“好,大石头,你家有滑板的吧。”势在必行的家伙决不轻饶同名同姓的呆瓜。尽管当初各自的父母希望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两个孩子相亲相爱的长大,但一家因另一家而没落,却无奈一家被另一家而接济,更何况真的是“门当户对”,抬头不见低头见。

“预备,跑!”

大石头将手里一堆摔炮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噼里啪啦的响声刺激着狼犬们的神经,疯了似的往前冲去,丝毫不顾及身后拉扯的主人;狠狠拽着绳索的主人们更加丝毫不顾及狼犬脖子上红红血印的勒痕。

临近终点的高潮时刻,不合时宜地喇叭声再一次将现场的赛道搞得一塌糊涂。

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驾着摩托车朝两只狼犬的方向奔来,大圈耳环少女的烈焰红唇仿佛是场禁忌,撕咬着看客的内脏,但随之而来的尖叫声仿佛将这一切的一切禁止了。

一片狼藉的血海,将更多的深仇旧恨,浸泡其中。

美丽的金属大圈耳环在血海里一闪一闪,两只耳朵终究不用隔着少女的脸颊偷情约会了,光明正大地躺在一块,倾听着妙不可言的鞭炮声。因为摩托车的冲击,两位叫独苗的孩子上演了场杂技,空中360度的旋转高空,将一个抛到河里,将另一个压趴在少女的身上。两只忠贞不二的狼犬受了点小伤,撕扯完各自主人们魂牵梦绕的耳环后,继续向前狂奔,冲过了终点,冲进了那片了无人迹的竹林。

大石头惊呆成了大石头,一动不动,左眼珠子被方才的摔炮反弹,眼角流出了一丝丝的血泪,右眼盯着眼前的血泊,流出了滚烫的泪水。惊慌失措的叫喊,别的小伙伴早已替他执行了,“独苗死了”,四字一下子响彻村头村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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