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易兆风第一次见高志华,是在大屿山的安全屋;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在大屿山的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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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熊不愿意继续白粉买卖,得罪了道上的大佬,暗中挑唆其他社团侵占她的地盘。敌众我寡,敌明我暗,令熊在一次火并中中枪,只好躲到大屿山休养,外面的事由易兆风他们勉强支撑。
这日,他例行上山送生活物资。推开屋门,一个男人的身影,下意识的反应,他抽出了枪。
“志华!”女人的声音,似令熊,却又比她往日多了若许柔情。他发誓从未见过这样的令小姐,半长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未施脂粉的脸上沁出自然的桃红,家常衣裳外系着条围裙,正小心地端着一碗面进来。
看见易兆风,她并无意外,挽着那个男人过来,仰脸看他,满是依恋,“这就是我提过的小毛头,”余光瞥见他瞪起眼,连忙改口,“不对,是易先生。”然后又大大方方介绍:“他叫高志华。”
他。高志华。
我的阿熊姐姐恋爱了。
原来一个女人爱一个人是这样的。
易兆风似有所悟又若有所失。他再不愿上山,偏又每每在最后一分钟改变主意。他强迫自己习惯她的笑全因着高志华,习惯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习惯她越来越多的小女儿情态,习惯她时时交待让他们经营好社团,甚至习惯她渐渐隆起的小腹与嘴角微翘的幸福……
直到那天。
直到仇家的机枪扫射过去,将安全屋的玻璃、室内的一切,包括高志华的心脏彻底击碎的那天。
令熊从菜园冲回来的时侯,看到的就是血海中的满目疮痍。原来,一个人的血可以有这么多,原来,死亡是这样残忍而不可预知。高志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似一场台风,卷走了一切,连同令熊的心也一片狼藉。
再到山下的人闻讯上来,已是傍晚。几个小时过去,令熊仍将高志华冰凉的身体抱在怀里,妄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她浑身尽是斑驳的血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未曾落下。
易兆风过去想掰开她的手,却是徒劳无功。她仿佛已凝固在那里,失去了生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还有一个月,这个没爹的孩子就要降生了。
她的肚子又圆又硬,易兆风不敢使力,只是轻轻覆上,感受这份奇妙。突然,一只小脚调皮地、用力地踢在了他的手心。哇!他凝重的脸上不受控制地绽出了惊喜的笑,“他踢我了!”
小生命何等顽强何等懵懂,他不知这世间生离死别之痛,只知道妈妈的身体是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
令熊终于松开了手,任他扶起她,又看着他们将高志华埋葬在山后。
她在那个小小土堆处默默伫立了半晌,脸上的神情又回复了往常模样。下山的时候,她走在最后,易兆风不放心她,便隔她三两步走走停停。她的嘴角终于动了动:“易先生,借我一样东西。”
未及他回答,她已一头扎在他肩上,无声地颤抖起来,直至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易兆风的半边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