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的兄弟张二狗
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因为玩得起,耗得起,赔得起。青春的账本里总会记下你的是与非,对与错。
01
张二狗又出远门了,为的只是争一口气,他跟我说,人这一辈子就该做两件事:一、争口气,二、再争一口气。我觉得他有点犟,就是认死理,从来不爱听别人给自己的意见,有个性,毕竟是从部队里面出来的,受过党的教育。大包小包拎着,在车站,就我一个人送他。
我说,你真想好了?
他说,想好了,不后悔。
我说,你可以考虑做别的,先去哪里找份可以学习手艺的工作,以后回乡了可以考虑自己做点自己的事业。
他说,我现在做的就是拿它当事业来干了,哥,你也别劝我了。
我说,你就不怕别人知道了你是干什么的吗?
他说,怕啥,你看看当今社会,看看我们村,有几个是问你出去干什么的?人家问的只是你一月挣多少钱,人家关心的是你回来赌钱的时候压的多少,比的是阔气。
我说,你还年轻,不必过于浮躁,你得慢慢来,你干嘛非得跟人比呢?人比人,气死人。
他说,哥,你也别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主见。
时间到了,他毅然地上了长途汽车,没有舍不得,就是凭借着一腔热血,看着他的健壮的背影,我还是有些担心。
02
隔壁村的芳芳,是他们那里的村花,因为家里卖农家的自酿酒,人称酒花。酒花跟二狗青梅竹马,两人也是一直想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那年,二狗要去征兵,因为他没考取高中,类似于义务兵,征兵的头一天晚上,它俩便私定终身,做了一些男欢女爱的事,那感觉使得二狗感到原来真正的男人就是那么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而酒花也初尝女人的滋味,令两人久久不能忘怀。二狗说他今生非酒花不娶,酒花说她今世非二狗不嫁,两小无猜,浓情蜜意,感觉全世界都是爱的花海。第二天,酒花目送着二狗的征兵车,慢慢地驶向远方,尽管旁边是锣鼓喧天,耳边是鞭炮齐鸣,她脸上依然充满了泪花,她知道她的二狗哥要去艰苦的地方,她知道她要等好长时间,但是不管怎么样,在她的内心她相信她会等,而且,她会把最好的自己留给二狗。
03
二狗来到了部队,从此开始了新的生活。他在西藏,原来很不不适应,不适应高反,不适应部队的一切,在他心里,他觉得部队应该神圣庄严的地方,凡事讲究纪律。可是,当他到来他才发现,部队也有部队的江湖。后来就慢慢地习惯了,作为新兵,习惯了被老兵吆来喝去,给老兵洗衣服,洗内裤,端水送茶,没事就当当老兵的拳把子,一来二去,一年过去了,二狗除了练就一身肌肉,也像极了一个大兵,当然也成了一名老兵,每年都有老兵退伍,也有新兵入伍,而新兵们又被二狗这一年的老兵们欺负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老兵们当大哥的时候,欺压着新兵,这些也是一种传统。
那时候部队不允许用手机,不允许赌博,不允许喝酒,那都是一群离家的孩子,都想家,特别是二狗这样的,有远方一枚暖房在等候,自然就更牵挂了,悄悄地买了手机,当时买的是信号之王——诺基亚,而且是最新款的,按他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买最新款的,你的手机是抢不到信号的。因为在西藏,那时候的基建是有些落后的,手机信号不是太好。他们宿舍总是不定时地被搜查,手机不断地被没收,然后他们又不断地去买。如此循环,为的只是方便听到家人的声音,减轻彼此的牵挂。但是,部队终究是讲究纪律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二狗对酒花的思念越来越重,往往夜不能寐。
04
第二年的冬天,青藏高原上显得格外寒冷,二狗也从原来的侦察连选调到了后勤部,当上了炊事班的班长,每天组织着手下的兵背着个大锅进行各种演练,而他身上的锅也显得格外沉重,那是因为你的姐姐给他打电话说了一些关于芳芳的事。
说是二狗参军的第二年的开春,她们村的美莲带着村里的好几个姐妹出去打工去了,美莲是芳芳的表姐,比芳芳大三岁,初中毕业就跟着他所谓的外地男朋友出去打工了,后来不知怎么地,两人就分手了,剩下美莲一人独自闯荡。
在二狗入伍的头个春节,美莲回来了,她从一个邋遢的村姑逆袭变成了一个都市女孩,时尚潮流、气质极佳,在村民眼前一亮,大家都很好奇,这孩子出去的这些年肯定赚了大钱,大伙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各种七大叔二大姨都想着让美莲带着自己的闺女出去干点事,因为闭塞的小山村与外面的世界相比太过于落后了。而美莲呢?也是爽口答应。过了春节,大伙纷纷外出务工,芳芳也在父母的劝导下,跟着表姐走出大山,迈向从未到过的大都市。
二狗能理解,毕竟,远方,更能容得下我们的理想。如果当初不是出来当兵,也许二狗早已结婚了,或许现在正准备当爹了呢。只是,他有点担心,担心他的酒花不会照顾自己,会不会受人欺负了?那年的八一晚会,二狗拿着吉他,深情地唱着那首唱了很多年,也唱了很多遍的《小芳》,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05
服完了兵役,二狗没有选择留队,而是选择了退伍,当时当地政府也没有给他任何的退伍抚恤金,说当时政策不明确,也就不了了之了,但说是可以帮忙找找工作。他就先等消息。二狗回来了,回到了他久违的家乡。这几年,家乡还是那样,并没有多大变化,人们还是喜欢坐着村头,聊着家常,打点斗地主,四个人一桌的打着麻将,一副怡然自乐的样子。二狗回来的第一件就是急着到芳芳家里打听她的消息,听说她南下广州了,他跟她的爸爸拿来她的电话联系方式,又跑着到村头的小卖部,用冰冷的手颤抖着拨按着那几个数字,因为他觉得很快又要听见芳芳美妙的声音了,拨完了,电话一直嘟,嘟,嘟地响着,可是,怎么都不见接,后来还是电信的工作人员的语音,您拨的电话无应答,请稍后再拨……
他又打了几次,还是一样的结果,无奈,满脸惆怅,漫漫散散地走回了家。
06
回乡的第二天,二狗想着要去一趟广州,没来得及跟家里说一声,就早早地叫我送他到车站,这是他第一次南下,虽说有点文化,我还是有点担心,因为城市套路太深,容易迷失,而他性格里面始终都有农村人的朴实憨厚,与世无争的性格。他还是走了,为了他的爱情,他的小芳。
过了一个星期,二狗意外地回来了,找了我,哭诉着说芳芳不要他了,她变心了,我最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心烦,我说,你也别难过,想想人家为什么说不要你了,你好歹曾经是子弟兵,咋能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当年就这么扛枪打仗的吗?
他不哭了,但心中满是难过。
他说,他想出去散散心。
我说,你去吧!别让自己跟外面得世界隔绝太久,不然你会落后的。
他说,哥,谢谢你。
第二天,他走了,我没送他,自己走的,三个月后,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他去过哪里,见了什么人,这几个月,我偶尔帮他打听相关部门答应给他的工作落实了没?得到的答复都是敷衍的否定,叫再等等看。我们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回来后,跟我说,哥,我找到了一个好工作,地点也在广州,是家很正规的商贸公司旗下的酒店,人家答应给我的工资在月入五万左右。
我怀疑地问道,啥好工作啊?
他说,适合我的工作,招聘启事上说退伍军人优先,我还这么年轻,还是退伍军人,我能干,我想苦个几年,等挣了钱我就回来了,那时候她(酒花)就不会看不起我了。
我愣住了,这孩子太单纯,你怎么想到去做这个呢?
我问,你上了几天班了?是吗?
他说,是的,我觉得我能适应,经理很看好我,总是给我介绍好客源。
我问,家里人知道吗?
他说,不知道,就只有哥你知道,我也不想给他们知道,毕竟不是什么体面工作。
我说,你这样我很担心,其实你可以选择其他的,这个危险系数太高,你会迷失自己的。
他说,不会,我答应你,绝对不会,放心吧,我有把握。
第二天,我依然坚持送他,我有些难过,一个土里土气的孩子,为了证明自己,选择了不一样的方式,不一样的手段,挺可惜,但选择权在他那里,他的青春,他做主,我只能远观,不能妄言,所以,我才会说,看着他的健壮的背影,我还是有些担心。也许,他自己的生活才是他最好的老师。不经历,不知痛,痛能思痛,方能不痛。
看他乘坐的汽车渐渐消逝在马路镜头,心里有些不舍和无奈,他走的这一路,望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