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

虽然至今记忆已是模糊,但是这段经历带给我的影响却仍旧清晰。这一段发生在17岁那年的经历,也被我视为步入成人世界的一份成人礼。

2010年夏天,我参加完中考后,就如往年一样和家人匆忙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到越南的外婆家去度过一个放松,愉快的暑假。

这也算是我每年当中最开心,最放松的时候了,因为回到外婆家,就意味着可以吃到很多美食,意味着可以跟那边的小伙伴一起去河里游泳,抓鱼。

总之,自己过去就真的是能像个孩子一样被他们宠着,被关注的感觉总是令人着迷。


但今年的夏天与往年有些不一样,我到了外婆家还没当几天“少爷”,还没尝够我舅舅做的菜呢,就开始给我来活了。

我大姨和中国人有贸易上的往来,她跟我说,有个福建的老板想要找个会说越南话的人给他做生活助理。

这生活助理,其实就是日常翻译,加,伺候人…

我想了想,答应了,其实当时内心还是蛮激动的。一来是觉得这是个锻炼自己的好机会,二来是可以顺带着出去游山玩水,于是对这段旅程开始期待了起来…

就这样,我和那个福建老板见面了,我称他为“永哥”。他当时只有27岁,军人出身,父亲也是做生意的。他此次来越南的目的是考察一下海产品市场,以及做一些商务谈判。当然,这些专业的事情我帮不了他,我唯一需要做好的工作是做好小跟班的角色。

越南当时可选的交通工具较少,也因为国家比较小,主要以摩托车为主,大巴车,火车为辅。

他不会讲越南话,所以全程的衣食住行都得我来安排。头几天,我按着他给我的地址,去买票,打车,以及安排吃饭和住宿,过程中碰到了很多问题。

比如南北越的口音不同,我在沟通上面就会碰到问题,这时只能电话求助我大姨。还有因为不熟悉路况,去打“摩的”时会碰到黑心司机我很难识别,导致后面发现走几步路就能到的地方,司机绕了好几圈,花了一些冤枉钱。

如果你问为什么不开导航?一是我没有手机,二是在当时的越南,也根本没有听到那边的人提过有导航软件这个玩意。

除此之外,因为这个目的地的名称是从永哥嘴里说出来的,他那现学的发音,别扭不说,主要是那些地名我也没去过,买票时只能通过模仿他的发音去问售票员,最后稀里糊涂买了票,上了车之后发现坐错了车,又得折腾一番。

如果这些小事情是在我自己一个人出去旅游时发生的,那或许只是旅途中的小插曲,笑笑就过了。

但这是我的工作,严格意义上来讲算是第一份“正式工作”。永哥并没有怪我,但每次出现问题时,我似乎通过他的语气,表情感受到了失望,或许还有些许的嘲讽。

我是一个很害怕让别人失望的人,再说也是因为自己没做好工作。因为这些事导致内心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要强的性格起了作用,我强烈地想要证明自己。

于是后面的几天,我比往常更早起来,去提前了解信息,想好一天的交通乘坐方案。这个过程自己的内心仍是很紧绷的,既想能得到认可,但也担心自己会再一次处理不好。

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把大半个越南几乎都了个遍,坐了不知多少天的火车和汽车,路上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聊了很多有趣的天,这些事如今都成为了脑海里的一个影像,虽模糊,但要是喝上几杯酒,吃上几粒花生米,这些故事也是够吹一晚上的。

当时看着永哥工作时那雷厉风行的作风,以及跟人谈判、沟通时的谨慎和从容,都对这在他跟前的17岁的少年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包括后面他对我工作表现进行的反馈,让当时的我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甚至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住的附近,有一个年轻的工人(他雇用的工人)小伙大中午过来维修机器,永哥就跟我说:“什么是人才,这就是人才。主动,肯干事”。

那我呢?我问他,他说完后我又陷入了沉思。

他说你虽然聪明,但做事犹豫不决,磨磨叽叽像个娘们(这里并没有贬低女性的意思)。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外面的马路上晃荡了很久,脑子很乱,既有被否认的失落感,又有一种被他人看穿时的羞辱感。被看破又说破,让我不得不面对真实的自己。

永哥看出我的心事,一番谈心,用过来人的身份开导我。

“有的时候,就是要向死而生,捏碎重塑”(原话记不清了,大致意思就是这样)


现在的自己,不知被捏碎又重塑了多少回了,再听到这些大道理自然也不会再有那种“重生感”,但是那个夏天的经历,确确实实给我带了很大的影响。

暑假结束回到高中,“见过世面”的自己,变得更加勇敢、果断和主动,扮演起了更多“领导者”和“先锋者”的角色,在其他同学眼里,似乎觉得我应该一直都是一个能量满满,勇于争先的人。

但事实是,每一次迈出别人不敢迈出的那一小步,都是在克服无数心中的恐惧和自卑。

无数次与内心的纠结作斗争之后,才能让步伐稍显从容,镇定。

我把这段经历当成是一份18岁的成人礼,因为它让我第一次认真审视真实的自我。

让我要学会做一个靠谱的、有担当的人。



2010年拍摄于越南


2010年摄于越南

附:

在胡志明市(越南经济中心)的时候,永哥给我买了这个质量特别好的书包,还给了一些钱作为工作酬劳。但因为他当时身上带的越盾不太够,所以钱我没拿,但这个书包我却背了整整10年。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2020年我因工作去了厦门,有缘与永哥相聚。他晚上过来帮我搬家,提起了这个十年老包,然后,它竟然…断了!

人生真是充满了奇遇,缘分这东西,真是谁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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