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说:“芸娘,我想,是中国文学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
和很多人一样,当时看《浮生六记》是出于这句极高的评语。芸娘,何许人,为何可爱,又何以最?今天就带大家走进这本沈复(字三白)写的,在古代文学上影响颇大的纪传体随笔——《浮生六记》。
说是六记,其实现在只剩下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这四记了。我们最为熟悉的《童趣》就选自其中的闲情记趣。这本小书曾一度失传,在清末被人在冷摊中发现,后交由《申报》活字印版才得以重现。闲话不说,今天主要讲芸娘其人。
三白和芸娘自小便是青梅竹马,芸娘并不算漂亮,但却与三白志趣相同“其癖好与余同”。当然他们的志向也很简单,就是没有志向。芸娘一生所向往的也只不过是“布衣暖,菜饭饱,一室雍雍,优游泉石,如沧浪亭、萧爽楼之处境,真成烟火神仙矣。”
芸娘是极可爱的,一直向往着插花盛会,可是却“非男子,不能往。”三白便给她出了个主意“冠我冠,衣我衣,化女为男之法。”就这样,游遍庙中,竟然没有人识出是女子,之后还未那些不能出门的闺中女子伤感“今得见天地之宽,不虚此生矣。想闺中人有终身不能见此者。”;还有一次,和三白同船游湖,还带了一名歌姬。旁人有所误闻,偷偷告诉芸娘说:“我前几天看你家三白和两个歌妓一起在湖中吃酒,你知道吗?”芸娘说“知道啊,其中一个就是我呀。”如此这般可爱,怎能不使三白情之所钟。
芸娘是极有生活情趣的,二人曾并坐水窗,仰看飞云过天,皓月当空,不禁发出感慨“宇宙之大,同此一月,不知今日世间,亦有如我两人之情否?”我们常见人纳凉玩月,饮酒思月,却少见由夫妇同观一月。风生竹园,月上蕉窗,有如此情趣者,唯三白芸娘耳。
芸娘情感是及其细腻的。她可以为戏中老伶而断肠,“此深于情者也。”;她可以为猫奴争食打翻盆景而执手相泪。;她也可以因为被误会而感慨“世间反目多由戏起,后勿冤妾令人郁死!”如此可爱之女子,最后却也早亡,三白由此叹道:“恩爱夫妻不长久。”自此黄昏已去夜深沉,案上冷粥何必温。
在本书中,我对沈三白的印象其实并不好。有人说他出世,一生参加不科举。我感觉三白有点过于出世(从小时候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于空中可见一二),没有回到生活本身,回到茶米油盐,这样的出世才造成了生活的困顿,造成了芸娘最后的血疾不得治。还有,在浪游记快里面描述的一段嫖娼经历也令人恶心,找了一个“身材状貌有类余妇芸娘者”。看了这段,个人感觉是很不舒服的。夏虫不可语冰,也许是当时社会风尚如此,这点仅仅是个人的看法。
季羡林曾说:“这是一部贵在心灵之自由的记录,写布衣寒窗的风月往事。”这部书文不载道,亦不载志,却有着其独特的意义。我曾经怀着考究的心态(可能还有一点好奇什么的)读李渔的《肉蒲团》、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浮生六记》同样讲男女之事,少了一点风尘艳史,多了一点家庭琐屑(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才差点失传的),那些撩动心弦的细节描写,正是它的独到之处。
最后分享几个很有意思的同样是古代夫妻之间的小故事,也饶有趣味:
赌书消得泼茶香——李清照和赵明诚。李清照,宋代杰出词人。赵明诚,著名的金石学家。二人成婚后,在闲暇之时,常常会玩一些智力游戏。他们斟上香茶,随意说出几个典故,猜它出自那本书的第几卷、第几页、第几行。猜中者饮茶,不中者不得饮。每次比赛,李清照总是赢。当赵明诚抽书查证时,李清照已满怀自信地举杯在手,开怀大笑,笑的茶水溅出杯子,这边是“赌书消得泼茶香”的由来。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王戎是“竹林七贤”之一,在家妻子常常叫他“卿”,这个称呼和现在的“亲”差不多,在当时很让人脸红。王戎感到肉麻,想要妻子改口,不料妻子却给他讲了一段绕口令一样的道理“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意思是:我是因为爱你才叫你亲爱的,要是我不叫你亲爱的,那谁喊?因为爱才肉麻兮兮地称呼,如果有爱,却还装作平常,既悖常理,也违人性。这同样也是卿卿我我典故的由来。
尔侬我侬,忒煞情多——赵孟頫和管道生。赵孟頫,元代江南大才子。管道生,是元代著名的书法家。赵孟頫地位升高后,想娶一房妾,便用言语试探管道生说“我为学士,你做夫人,岂不闻王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无过分。”管道生写了一首词回答道“尔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尔,塑一个我。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尔,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赵孟頫看了之后,十分感动,于是打消了念头。
得一良人以锦瑟和鸣,这应该就是人生最幸运的事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