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晃过神来,已站在了死神的旁边。那是第一次,身边真真切切地躺着一个寿终正寝的老人,我的奶奶。而似乎命运的不怀好意,早已埋下伏笔。
我们家,一直摆放着一张很像遗照的奶奶的相片。我只记得,奶奶离开的前一晚,拉着我说了大半夜,讲她的一生。讲她的愁苦,她的悲愤,她的荣光。当她讲完那一切时,空气刚刚安静下来。那时,我已有困意。但我依稀清楚的记得,在奶奶讲述完自己的一生时,我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奶奶,可不可以把那张照片收起来,我看着,有点害怕。”其实。我一直很害怕,只是在那一天,我竟然讲了出来。
讲她的一生,是因为那晚,奶奶很感怀。奶奶的姐姐,离开了人世。一位七十岁老人的姐姐,似乎早已应该为生离死别准备好心情。我以为:于历经世事的奶奶而言,是看得开的。那晚,我们睡的很晚。清晨,我醒来,却不见奶奶。但那一刻,屋子里的一切,在我眼里,浓重到有几分压抑。家乡有习俗,亲人离世要穿白色的丧父。奶奶,是回我家取丧服了。那一段时间,经常下暴雨,而家里只有我与奶奶,大伯便把我与奶奶叫去他家住。
我记得,几天前那个雨夜。轰隆一声雷,我从睡梦中惊醒。雷电的光恰巧打在奶奶的脸上,她站在卧室正中,没有开灯。我以为,那是梦。“下大雨了,我梦见外面的墙塌了,我去看了看。没事,你睡吧”奶奶讲。原来,这不是梦。而那一刻,我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我没有说话,一整晚,睁大了眼睛,没有入睡。总觉得:在害怕一些什么?
奶奶取回丧服,我与三婶陪同她去参加奶奶姐姐的入殓仪式。我们去的路上,奶奶一直在说:“我最近身体特别好,特别轻快,不累不乏,比前段时间,好多了。我哥哥,姐姐都活到73,我不知道能活到73吗?还有三年哩。”原来,这个就叫做回光返照。我的奶奶在入殓仪式当场晕过去,我的三婶为奶奶扎针时就已经没有反应了,一瓶救心丸下去,也没能把奶奶救回来。奶奶的姐姐家,在一个很偏僻的村庄,我记得,送奶奶去医院那段颠簸的土路,我只觉得:奶奶没了。但我拼命告诉自己: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当我们赶到医院时,医生不打算进行抢救,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我看着那张面色有点可怕的奶奶,大声的哭喊着,叫着:奶奶。奶奶生前给我讲过很多关于神神鬼鬼,关于死亡的故事。我记得:奶奶说过,当你的亲人离开时,大声的呼唤他,说不定能把他的魂唤回来。我就这样唤着,可奶奶,却依旧睡着。
从医院拉回来时,由爸爸陪同。后来,有个夜晚,喝多了的爸爸大哭道:“爸爸没有妈妈了。”我哭了。爸爸说:“他感觉奶奶躺在救护车里拉回家的时候,他感觉车,连同外面的世界,都变得畸形了。村里人将奶奶抬进家门,打了一把伞。他们说:“离世的人。见不得光。”奶奶,真的和我,不在一个世界了。
村里的老人都会提前为自己备好寿衣,放在家里。因为民间流传:将寿衣压在箱底,能够为自己增寿。奶奶的寿衣,在几年前就已为自己备好。而当我回家去为奶奶拿寿衣时,那张我觉得像遗照的相片,倒扣在箱子上。是谁扣的?难不成是奶奶听了我的话早上扣的?难不成,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奶奶的离开,跟我、跟这张照片,有关系吗?我心里有些隐隐的自责。
奶奶离开的那个夜晚,哭声被一声声“阿弥陀佛”所掩盖。家里人都信佛,我们,在为奶奶祈福。三叔请来大师到家里,他们嘴里念着我们都听不懂的经。还拿着一张西方极乐世界的照片,告诉奶奶,跟着照片里的大师,就可以通往西方极乐世界。还念叨着:如果遇到今生的亲人,一定不要追随他,前世的亲人,都是债主。我并不迷信这类东西,但在那个夜晚,我们都需要一种力量,化解悲伤。
经文还没有念完,之间最有威望的大师走到奶奶跟前。叫去我三叔说:“你妈妈是不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她的灵魂一直不离开。”我三叔叫我过去,让我跟奶奶说一些话,让她放心离开。我趴在奶奶的耳朵边:“奶奶,您放心,您教给我的一切,我都学会了。您,放心地走吧。”打小,我奶奶就对我很严厉。她说了,如果哪一天她不在了,别人还有妈妈,可没有人,会为小溪做这些。紧接着,大师说奶奶离开了。
奶奶入棺时,奶奶的遗照,顺着脸颊,我看到了一串泪光。我告诉三婶,她说没有。而我,却真真切切看到不间断的泪光顺着奶奶的右眼划过脸颊。后来,三婶说,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陪奶奶去的时候顺手就放了针和救心丸在包包里。难道,一切的一切,都是有预兆的?有一些东西,确实,好像难以用科学来解释。
我相信有灵魂。四年来,每个心烦意乱的深夜,奶奶总会入我梦,给我力量。我知道:奶奶,从不曾离去,她在看着小溪。
溪语溪寻:爱,即是永恒!如果您也喜欢小溪的这段文,请为这篇自白亮顆“小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