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学

姥姥经人介绍，又嫁给了遵化县大岳各庄村的一个贫农，这是我的第二个姥爷——马德全。在那里，母亲已经八岁了，上了小学，学名叫马淑华。

后来姥姥又生了二姨、三姨和大舅，家里穷，又没人干活，姥姥一有活或者哪个孩子生病，就让母亲请假，还时不时地问：“你什么时候下来呀？”我这个姥爷还说：“女孩子上学没用！”但我的母亲就是爱上学。

有一次，母亲不小心，把胳膊给抻了，一个冬天写字都很费劲，吃饭也很困难，一个没爹的孩子，家里又穷，估计姥姥知道也没当回事，母亲就这样痛苦了一个冬天。有一次，母亲去一个同学家去玩，当时村里来了驻军，住在老百姓的家里，正好那个同学的家里住着一位军医，他看见了母亲，问：“小姑娘，你的胳膊怎么了？”母亲说：“胳膊抻了，一冬了，吃饭、写字都很费劲。”那个军医说：“小姑娘，你看，谁来了？”母亲一回头，那个军医拽了母亲的胳膊一下，就好了，大概是错骨缝，一拽，就和槽了，母亲对那个军医非常感激，一直念念不忘。

母亲上了小学，到了暑假，母亲想去太姥姥家，在蓟县的田菜庄，田菜庄距大岳各庄二十多里，一个九岁的女孩，自己一个人去姥姥家。母亲选在马伸桥大集的日子，母亲的村西是一条大河套，长着许多笔直的杨树，郁郁葱葱的树叶间不时传来蝉的鸣叫声，杨树林里有两条大的溪流，溪水清澈见底，不时有小鱼、小虾游过。母亲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细长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双眼皮，美丽的丹凤眼，白白的皮肤，黝黑的头发，扎着两条羊角小编，修长的身材，看着河里的倒影，小姑娘笑了，母亲想着去太姥姥家，非常开心，那里有爱他的姥姥、姥爷、妗子和舅舅。河套上有搭石，母亲跟着大人小心翼翼地过了搭石，看见一个抱小孩的大嫂，母亲问：“大嫂，去哪里？”大嫂说：“去马伸桥。”母亲说：“我帮您拿包吧，我去田蔡庄，我姥姥家。”这样母亲帮着大嫂背着包，两个人边走边说，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马伸桥，大嫂到家了，马伸桥离田蔡庄还有八里地，当年走的小道，两边是庄稼地，母亲自己一个人不敢走，怕有狼和坏人，就等着赶集的人，一起走。在太姥姥家，母亲住了两天，吃了几顿饱饭。

母亲有羊角风的毛病，姥姥由于孩子多，又穷，没有给母亲治病，但母亲的姥姥怕把外孙女耽误了，就在母亲在太姥姥家时，带母亲去刘相营的一个郎中家，给母亲开了几副草药，花了五元钱，五元钱，在当时可是一个可观的数目，回家跟儿媳妇说：“花了五毛钱。”尽管舅姥姥不错，但太姥姥还是留了心眼，这大概就是智慧吧。母亲吃了草药，果然好了。刘相营和大辛庄是邻村，很近，后来母亲问他们的后人，你们治羊角风的方子留了下来了吗？他们说，就治好你一个人。看来，母亲的命真的够大的，命运一次又一次垂青了母亲。

母亲的小学一至三年级是一个老师教的，在三年级时，由于没人看孩子，母亲下来看了一年的孩子，又插了三年级。这个老师脾气很好，但不会教学，整天在黑板上抄答案，到了四年级，来了一个新老师——宫老师，一考试，学生们都不会，母亲就下位对老师说：“以前都是老师在黑板上给我们抄答案。”母亲的胆子真的很大。这位宫老师很负责任，从头给学生们讲起，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共同努力下，升五年级时他们班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当时是六个人取一个人，他们班一共十四个人，考上了六个。母亲非常聪明，成绩一直很好，数学一直连续100分，语文97、98分，在班里一直是数一、数二的。

1957年，舅舅出生了，当时姥姥家三个女孩，这新出生的男孩自然受重视，姥姥一直没有奶，让母亲，一个12岁的小女孩，去石门乡买白糖，当时的副食非常紧张，母亲要在村里开介绍信，再到石门乡政府去盖章，再到供销社去买白糖。中午吃过午饭，母亲就出发了，母亲从来没去过石门，在路上，母亲见一个相貌和善的大嫂，就问：“大嫂，您去哪里呀？”大嫂说：“去石门。”两个人边说边走，快到村口时，大嫂看见了熟人，就聊了起来，母亲等了半天，大嫂还在聊，眼看太阳就要偏西，母亲实在着急，就问好了路，自己去找乡政府。到了乡政府，有好几个人在排队，母亲怕天黑了，自己一个人回家害怕，就跟工作人员说：“同志，我家远，能不能先给我盖章？”排队的大人看见一个孩子，天又快黑了，都非常同情，就说：“先给孩子盖吧！”母亲非常感激地说：“谢谢同志，谢谢大叔、大哥。”盖完章，母亲飞快地跑向供销社，买了白糖，跑一段，走一段，总算天不太黑，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