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绿茵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个人背井离乡十年,才在这座城市拥有一个不到三十平的房子,收房那天,罗娜一个人在新房里痛哭流涕,最后,她舒展身体,拥抱空气,“终于,我也有家了!”
十年前那个夏天,罗娜还是十八岁少女,父亲早逝,哥哥荒唐,她一个人在小县城做纺织工人,养活母亲和小侄子。
周末轮休,罗娜从超市买来糖果饼干,想带回家给小侄子甜甜嘴。
一进门,大哥醉醺醺和村里老光棍在家喝酒,两斤散酒,半斤花生米,就能喝一整天。小侄子坐在地上,对着花生米咽口水,罗娜狠狠瞪了大哥一眼。把包里零食递给小侄子。
“姑姑,你来。”小侄子声音软糯,却很早熟,完全不像六七岁孩子。
“姑姑,爹跟光棍叔要十万,说把你嫁给他,你快跑吧。”小侄子捧着零食,眼睛里透出担忧。
罗娜把侄子送到隔壁二审家,说家里有点事。二婶满是怜惜:“娜娜,有话好好说,你哥再混账,你还有妈呢!”
罗娜压抑不住心中怒火,看来大哥和老光棍这点交易全村皆知。
她笑着安抚二婶:“放心,我有分寸。”
安顿好侄子,罗娜从自家院里抄起扁担,进屋对着大哥和光棍一阵无差别攻击。她疯起来,半个村子都害怕。也多亏她这性子,她妈一个寡妇才能立住。她大哥就是个怂货,全家靠一个小姑娘养活,村里人谁不戳罗娜大哥脊梁骨。
两个男人喝得晕晕乎乎,完全不是罗娜对手,被打得连连哀叫。
“哥,半年没揍你,你皮痒了是吗?”罗娜喘着粗气,胸脯起伏,老光棍色眯眯盯着罗娜,裤裆鼓起来。
罗娜瞅了一眼,扁担横在身前,对着老光棍重点部位就是一脚。“臭不要脸,姑奶奶废了你。”
罗娜妈妈从地里回来,就看见老光棍躺在地上,捂着裤裆,大儿子缩在墙角不敢言语,小女儿则提着扁担时不时抽他们两下。
罗娜妈妈先喝上一口凉白开,对着老光棍说:“刘涛,你先回家,我过两天给你准信儿。”
老光棍很少被叫大名,他像听见圣旨一样连滚带爬出了罗家门。还不忘回头瞅了两眼罗娜,“这姑娘泼辣,太对自己胃口了。”
罗娜大哥吓得酒醒了几分,不停给老妈使眼色求助。
罗娜妈妈慢条斯理喝着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娜娜,你嫂子跑了,你哥不能总没媳妇,你侄子也需要个女人照顾,刘涛岁数是大点儿,但你这个脾气他治不了你,你跟了他也是你当家,十万块刚好给你哥娶个媳妇,要不,你就成全你哥吧。”
罗娜拿扁担时没哭,现在她娘一番话,罗娜眼泪再也止不住。
“你实在不想嫁,就把你侄儿过给你,你养他小,他养你老。你工资就交给娘,娘不会坑你。”罗娜妈妈苦口婆心提出第二套方案。
罗娜怒极反笑:“娘,我才十八,怎么就只有老光棍和一辈子不嫁两个选择。”
罗娜娘没半分不好意思:“你是罗家闺女,替你哥你侄子想着不就是应该的。”
罗娜擦一把眼泪,硬气回复:“你想得美!”
她掀开门帘上隔壁二婶家接侄子回来。侄子一边吃饼干一边扯罗娜衣袖:“小姑,京市大学好吗?”
罗娜去年刚高考完,落榜后就去县里打工,现在计件工人工资高,她比大部分大学毕业生赚钱多。
“好呀,京大是全国最好大学之一,以后我大侄子就努力考京大。”
罗娜牵起侄子,有一些不甘心,家里条件差,她和娘商量志愿只报京大,考不上就不念了。
侄子一声叹息:“小姑,你班主任前几天找过来了,问奶奶为什么不让你读大学,奶奶把你入取通知书藏起来了,就放柜底下那个盒子里了。”
罗娜心咯噔一下,她蹲下身子,让侄子看着自己眼睛。“小宝儿,你没胡说吗?”
侄子抱住罗娜,软软小手抚上罗娜颈子,他说:“小姑,奶奶不让告诉你,但我想让你去上大学,你班主任想让你今年再考一次。”
罗娜拍拍侄子头:“小姑上大学就没人给你赚钱了,你就没有零食了。”
侄子抹去嘴边饼干渣,他坚定地说:“小姑,我不要零食,你有大好前途。”
“大好前途?你还挺会用词儿。”罗娜抱起侄子,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你班主任说的,我记住了。”侄子把手里饼干塞一块到罗娜口中。
几步远姑侄俩走了快十分钟,进门后,罗娜娘凑过来,语气讨好:“娜娜,中午吃面行不?”
罗娜点头,她娘立刻去厨房忙活,这时她亲哥已经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她直接打开衣柜,拉出小木箱,一张存折,里面存款不到两万,存折下面就是京大入取通知书。
哀莫大于心死,罗娜把盒子原封不动塞回去。
一家四口一起吃了顿热气腾腾的手擀面,罗娜借口厂里加班拎着几件衣服回县城了。
她默默做满这个月,跟厂里领导辞职,领了当月八千块工资,买一张去京市车票,一个人去北漂,至于家人,她并没通知。
一晃十年,最开始一边读夜校一边干保洁,给人当过保姆,住过地下室,没钱就吃大米饭淋酱油,现在也是小白领了,在一群大学生研究生中间,并不逊色。
二十八岁单身在大城市很普遍,罗娜平凡但很快乐。
她给自己小家添置奶油色小沙发,胡桃木材质床铺,还有多功能餐桌以及一个超能收纳衣柜。
周末就宅在家做饭,看老电影。
今天心血来潮点了一份外卖鸡米饭,罗娜开门取外卖时居然看见同乡
“林泽,是你吗?”罗娜有些激动。
“罗娜?”林泽不太确定眼前精致女孩是自己同乡兼同学。
两个人简单交换联系方式,林泽还要继续工作,罗娜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心绪起伏,想起那时候喜欢多纯粹,如今再见,物是人非,而那情愫也随时间飘远,少年林泽曾经惊艳过罗娜青葱岁月。
林泽很忙,他有一个白血病女儿要养,有时候为钱,也会身不由己。
这天罗娜下班回家,一个高瘦青年堵在她家门口。
迎着罗娜,叫了一声:“小姑,我是小宝儿。”
十年分离,看见侄子长大成人,罗娜毫不犹豫打开房门,把侄子带回家。
火锅热气腾腾,小宝儿不住咽口水,等待食材熟透,姑侄俩吃得尽兴。
小宝儿打着饱嗝瘫在沙发里,“小姑,奶奶和爸爸过几天会来找你,不要借钱给他们,他们说什么你都别信,还有泽叔,他,你最好也别搭理。”
“怎么,你泽叔也要跟我借钱吗?”罗娜有些好笑。
“泽叔,他欠很多钱,他闺女白血病,村里借遍了,大家都说他借钱可能还不起。”停了一秒,小宝儿无奈说道:“就是泽叔告诉奶奶你住处,他也是好心,你别怪他。”
罗娜乐了:“你怕我怪你泽叔?”
小宝儿认真回答:“泽叔很照顾我,我兼职就是他给找的,他是好人,只是命苦。”
小宝儿又道:“小姑,估计奶奶又给你找人家了,你可得强势到底,别上当。”
罗娜拍了下侄子小肚皮,“你这些年过怎么样?”
小宝儿不自觉地语气失落:“小姑,我户口本上叫罗弃,弃子那个弃,爸爸又生了个儿子,奶奶宝贝得不行。”
罗娜发出疑问:“你爸再娶了?”
小宝儿很无奈:“他跟个跳大神女人搞一起了,没结婚,这女人把奶奶忽悠住了,说我克父克母影响老人寿数,现在奶奶半眼不想看我,一门心思培养小孙子。”
罗娜一阵心疼,拍拍罗弃脑袋,姑侄俩只能无声叹息。
“这个路数,的确是自己亲娘没错了。”罗娜找出一床新被子,让罗弃先住下。
一米八大小伙子缩在沙发里,罗娜看着心疼,只能默默拿出手机,准备换个双层床,三十平房子实在太狭窄。
罗娜白天上班,罗弃也兼职跑外卖,开学罗弃大一,得自己赚学费。
罗娜她娘很快找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男人,气势很足。
“娜娜,妈给你找了个好人家,特别富裕,家里有四合院,男方还是京大毕业,你进门就能当家,以后也不需要工作赚钱了。”
罗娜没想到,十年不见,亲妈依旧中气十足。
罗娜堵在门口,“我不嫁人,你哪来哪走吧。”
几个彪形大汉见状一起跪下,开口哽咽:“我们东家人特别好,您就嫁了吧。”“嫁了吧”。
罗娜有种黑社会转行殡葬业的不适感,好心邻居本想帮忙报警,现在也只是默默关上手机,默默看热闹。
“那人哪有缺陷?”罗娜冷声发问,“一个人家庭条件好,学历高不致于非娶个我这样的。”
其中一个大汉带着哭腔:“大师说你八字好,我们东家快病死了,就等你救命呢!”
“你那个大师是女的,还会跳大神,对吧?”罗娜问。
“您也会算命吗?”大汉一脸佩服。
“我不会算命,但我知道群演一天不少赚。”罗娜都不想看这一帮人了。
“妈,你到底作什么?”罗娜专心看自己亲妈。
“这几个是我雇来充人场,但亲事是真的。你大嫂有好门路,咱们不能错过。”罗娜妈妈还挺沾沾自喜。
“这么好要不你嫁了吧。”罗娜开怼。
“你这孩子,真是的。这么多年没见,都不让我进门坐坐。”
罗娜拉开门侧身进去,然后狠狠甩门,门板差点拍罗娜妈妈脸上。
罗娜妈妈看着几个大汉,抱怨道:“你们那么大个子怎么不顶用。”
“大姨,我们是群演,又不是打手,你快结钱给我们。”大汉伸出手,等着拿工钱。
罗娜妈妈从裤兜里掏出现金,分给几个人。
“大姨,你这不会电子支付可真不方便。”其中一个大汉提出意见。
“你要是嫌弃不想要也行。”罗娜妈妈没有好声气,好几千花出去了,一点效果没有。
林泽朋友圈经常晒出闺女状态,有公益组织探访,和社会福利支持,通常这些筹款力度足够孩子治疗,林泽其实可以不去工作,专心照顾孩子。
甩开这些许不解,罗娜用小电锅给罗弃煮面,侄子很争气,也很懂事。
双层床上罗弃跳下来,简单洗漱,姑侄俩一起吃面,然后去工作。
时间一天天过去,罗娜正在午休,接到侄子信息,约她去附近一家饭店一起吃个饭。
罗娜有些意外,那家店不便宜。
跟着服务员走进包间,一屋子人里罗娜第一眼看见自己侄子罗弃正丧着脸,看来信息是他被迫发的。
第二眼是自己亲妈亲哥笑容讨好。然后一个轻佻男声响起,“罗小姐吧,请坐。”
主坐上男子肚满肠肥,一双眼睛从上至下打量罗娜,最后视线停在罗娜傲人双峰上,罗娜冷笑,这恐怕是鸿门宴了。
男人开始介绍自己:“我叫傅临,家里有钱,就算黄河能断流,我的钱都不会花光,罗小姐,你跟我在一起,那是几辈子福气,不过你是外地人,我不能跟你结婚领证,太跌面儿,钱上我多补偿吧。”
男人一阵掷地有声,罗娜妈妈和大哥也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想结婚,这是想找个姘头,他们脸上也不好看。
罗弃往男人身边冲过来,半大小子,忍不了一点儿,就想揍他。
男人看着罗弃被死死拦住,直接走过去一个耳光抽过去。
罗弃嘴角被抽破了,罗娜心里一股火,当她面欺负她大侄儿,罗娜上去一脚直踢男人裤裆,手上也没闲着,大耳光左右开工。
男人发出呻吟,除开第一声是疼,后面越叫越放荡,像是极其享受。
罗娜到底有些年纪,还是知道一些怪嗜好,她停下手,男人迫不及待的叫着:“打我,快,主人,抽死我。”
罗娜整个人都不好了,罗弃也懵了。唯有罗娜妈妈还在问男人:“二十万聘礼你能给不?”
男人正兴致勃发,他迎着罗娜呻吟:“主人,抽我,我给你钱,二百万,你跟我在一起。”一句话喘三个弯儿,罗娜妈妈沉浸在二百万里,什么都顾不上了。
“娜娜,你看傅临多喜欢你,我看你俩挺合适。”
罗娜大哥有些窘迫,想着二百万也一咬牙妥协。“娜娜,你在哪都不吃亏,要不你帮帮家里,和傅少好好处。”
罗娜冷笑,“你们给我滚远点,莫挨老子。”
她拎上挎包,扯过罗弃。“走吧,你以后就跟小姑过,这些垃圾咱们要远离。”
“小姑,我爸和我奶是不是疯了?”回去路上,罗弃半晌崩出一句,今天这一幕对于十七岁少男还是过于刺激。
“这人是那个跳大神儿介绍的?”罗娜也好奇这人是从哪找来。
“对呀,奶奶和爸爸特别听她话。”罗弃回答。
罗娜自觉受了刺激,请了半天假,带罗弃去吃烤肉,肉在铁板上发出滋啦滋啦声,伴随香气弥漫,姑侄俩饱餐一顿,把中午那场闹剧抛之脑后。
可惜,天不遂人愿,傅临对罗娜展开追求,早中晚鲜花礼物源源不断。
公司有女同事指桑骂槐:“想演偶像剧就别出来上班,这一天天在办公室多影响大家工作情绪。”
罗娜没吭声,她敲响总经理办公室房门,申请调去分公司。
几天时间,罗娜把公寓钥匙留给罗弃,自己则收拾好行李奔赴昆明分公司。
这边气候好,旅游业发达,罗娜终于逃脱傅临追求,可以安心过自己小日子。
傅临这边很快找到新人愿意抽他换钱,本来也是玩家,没什么感情可言。
罗娜喜欢现在,生活节奏很慢。她也会在朋友圈分享自己日常,冥冥中她还期待林泽能看见,自从知道他妻子离开,她萌发出一点儿想法。
林泽女儿配型成功,小女孩儿脸颊开始有肉,一直被疾病折磨的较弱身体也变结实。
罗娜邀请林泽带女儿来昆明旅行,放松心情。
八月初,林泽带女儿和罗弃一起来昆明。
机场,罗弃带着墨镜,推着行李跟在林泽父女身后,看上去臭脸且不易亲近,罗娜带他们入住民宿,小院独门独户,清静幽雅。
罗娜抬头仰视侄子,“你把墨镜摘了。”
罗弃摇头不配合,罗娜直接上手,墨镜被打掉,侄子那对乌青眼圈,明显被拳头砸了。
“谁?谁揍你?”罗娜血压飙升,原地发疯。
“我爸。”罗弃无奈,但凡换个人他都还回去了。
“你让他等着。”罗娜把亲哥电话从黑名单拉出来,拨通电话,不等对面人反应,一顿疯狂输出,把这辈子知道所有脏话骂个遍,然后,一秒拉黑。
罗娜顺过气,就见林泽女儿呆呆看着她,小短腿凑过来抱住她大腿:“姨姨,不生气。”
罗娜抱起小女孩儿,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太得体。林泽笑开了:“这些年,娜娜真是一点没变。”
罗弃既感动又意外,最后也跟着笑起来。“小姑,力度不减当年,侄子爱你一万年。”
吃过饭,在躺椅里舒服消食。罗娜才想起来问侄子:“你爸为什么打你?”
罗弃只能悲催描述一周前那起荒唐事。
罗弃开学后住校,偶尔会来小姑小公寓小住,他奶奶知道他有钥匙后,就逼他交出来。
罗弃扛住压力,就是不给。和他奶甚至他爸一直冷战。一周前,他爸突然热情给他打电话,说是给他介绍个好姑娘,也是大学生。
罗弃想着缓和一下关系,就跟他爸约好见一见姑娘。结果定好时间,罗弃他爸直接把他带到火葬场,参加一个女孩遗体告别仪式。
罗弃就没明白这波操作为什么,谁正常人在火葬场相亲,直到女孩父母拥抱罗弃,满脸感激。
“小罗,谢谢你,我女儿可怜,以后有你我们老两口安心了。”
“叔叔,你什么意思?”罗弃确定自己头一次见这对老人。
“你爸没告诉你吗?”夫妻俩明显不悦。“大师说你生辰八字与我闺女合适,给你俩配个婚姻,以后我女儿进你家祖坟,现在新社会,不兴操办,你就和我女儿合个影吧。”
说完夫妻俩叫来一个摄影师,那个跳大神女人也陪着,罗弃问他爸:“你给我介绍女朋友就介绍个离世的?”
不等罗弃他爸开口,那个跳大神女人接过话茬,“姑娘很优秀,大学生,家境好,教养好,现在情况特殊,要不你可配不上人家。”
罗弃没忍住,上去就是一拳。“你太欺负人了。”
那对老夫妻也不干了:“我们给你们十万,你们怎么没安排明白。”
罗弃个子高,长相不错。老夫妻还是满意他。
跳大神女人露出祈求神色:“就合个影不耽误你什么,你心疼心疼家里人。”
罗弃对上他爸:“今天我合照,以后你就不是我爸,咱俩断亲。”
罗弃爸爸不耐烦挥挥手:“随你。”
罗弃强忍着愤怒跟离世女孩合影,他爸手机传出提示音“十万元已到账”。
跳大神女人看钱到账了,立刻板起脸:“小兔崽子,给你脸了,敢打我。”
罗弃没惯她,上手又是一巴掌。
罗弃他爸直接对着儿子眼眶就是两拳,还是那对老夫妻看不过去:“小伙子也算我女婿,你们当着我女儿想干什么?”
罗弃没想过打扰逝者,他恭恭敬敬给女孩鞠躬,上了注香,转头就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给姑姑介绍变态,给自己介绍逝者,罗弃对父亲和奶奶失望透了。还有那个跳大神女人,就是个搅屎棍,什么昏招都有。
罗弃在出租车上一边哭一边学小姑拉黑父亲和奶奶,从今开始就当没他们好了。
罗娜了解完事情经过,又把自己亲妈拉出黑名单,写了一整篇五百字作文骂他们丧尽天良。然后,再次拉黑。
要不是林泽在身边,她更愿意直接骂人。
此时,小女孩懵懵懂懂,不懂大人在聊什么,她趴在林泽身上,玩爸爸衣领。
小女孩很喜欢罗娜,从爸爸身上下来,又往罗娜身上爬。
借着月光,林泽问罗娜:“你还记得上学时我给你鸡腿但你拒绝了,那个时候你说的话我记到现在。”
罗娜懒洋洋发问:“我说什么名言名句了吗?”时间太久,罗娜早忘了。
“你说你不吃嗟来之食。”林泽陷在回忆里,那个倔强女孩何曾不是自己困境里一道光。“我接受救助时想着一定要还回去,不能欠社会上好心人。所以拼了命跑外卖。”
“那你现在还要继续还吗?”罗娜发问,又自顾自回答:“把感激放在心里,承认自己软弱需要帮助并不可耻,你不是一定要还上每一分钱,有一天你足够富足,也可以回馈更多,量力而行吧。”
林泽沉默,他在思考。直到罗娜小小呼噜声响起,他才从房间里拿出薄毯子盖在罗娜和女儿身上。
月光很美,夜空干净,能看见很多星星,林泽想,“或许我还可以有下一段爱情。”
罗弃也在躺椅上睡着,醒来后多少有点鼻塞,林泽看他这样,后悔忘了给他也盖个毯子,于是,去厨房熬了锅姜茶给他,搞得罗弃还挺感动。
罗弃开学回到京市,林泽带女儿留在昆明。
时间如流水,一年后,林泽开的玉饰网店已经小有名气,从选料到打磨,他亲力亲为,有几次甚至去到缅甸,那边治安很差,诈骗盛行,林泽被罗娜臭骂一顿后,才渐渐歇了心思,玉料再便宜也比不上生命安全。
罗弃自从拉黑他奶和他爸,日子顺心很多,直到有一天学校门岗通过导员找到他,他匆匆赶去校门口,一个五岁小朋友含着棒棒糖,懵懂看着他。
“哥,奶奶让我以后跟你过了。”小朋友从怀里掏出一张罗弃寸照,对着罗弃那张脸比对好一会儿,确认眼前人就是自己大哥。
罗弃一个学生,每天忙课业,有空闲时间还要兼职赚生活费,哪有时间带孩子。
“你爸,你妈呢?”罗弃蹲下身,视线与小朋友平齐。
“妈妈带爸爸去南方赚大钱了。”
“你奶呢?”罗弃再问
“她嫁给一个爷爷。爷爷不让她带我。”
“什么?”罗弃她奶今年快八十了,想起小姑和自己那奇特相亲经历,好像奶奶再嫁,也说得过去。
“爷爷给妈妈五万块呢。”小朋友舔着棒棒糖,童言无忌,但都是实话。
罗弃牵着弟弟到罗娜公寓,兄弟俩大眼瞪小眼,罗弃最终败下阵来,给弟弟洗澡换衣服喂饭,一套流程下来,罗弃疲惫躺在床上,最终还是向小姑求助。
罗娜得知亲妈嫁人也很无语,但小侄子无辜,总不能不管,她工作忙,林泽自告奋勇,跑一趟京市,把孩子接到昆明。
原本林泽纠结自己离异带娃,配不上头婚罗娜,现在他们一人带一个娃,只要自己对罗娜和孩子好,他们一定会很幸福。
六月新娘很美,林泽和罗娜举办了西式婚礼,林泽甚至把罗娜妈妈和哥哥请到现场。当然,他们要了一万块出场费。
罗娜算是在家人见证下步入婚姻,她懂林泽这样做是想让她有家人陪伴,但她真的不想要,现在她只想她妈和她哥不要搞破坏。
罗弃更是紧盯他奶和他爸,生怕他们起幺蛾子。
可惜晚上罗娜那个跳大神嫂子赶来了。
他们一家人聚在民宿,商量半宿,早餐时间,罗娜妈妈一边喝着粥一边开口:“小林,娜娜是大姑娘跟你,彩礼按规矩八万八不过分吧?”
罗弃感觉自己一颗心碎在地上,被踩成渣渣,那点对亲情最后期待没有了。
“奶,我得绝症了,姑父给拿了二十万,抛去八万八,你们还欠姑父十一万两千。”罗弃冷着脸胡说八道。
“哥哥说得对,姑父养我你们要给钱。”罗弃没想到六岁弟弟能开口站他。
罗娜大嫂接过话头:“当姑父接济侄子正常,这可不能和彩礼混在一起。”
罗娜撸起袖子,“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罗娜动作不比想法慢,她直接把一碗粥泼到大嫂脸上。
跳大神女人跳起来:“你这样不尊重我,就是跟仙家做对,凡是欺负我就是欺负仙家,你没有好下场。”
罗娜感觉自己听了个笑话,她拎起凳子,一声不吭砸过去,林泽想拦被罗娜一个眼神制住,想起以前罗娜在村里那名声,林泽默默计算凳子桌子损坏需要赔多少钱。
罗娜她妈和她哥想上手拉架,被罗娜无差别攻击。罗娜大嫂摆出泼妇样儿:“我的老天爷,打死人了,我腿不能动了,赔钱,必须赔钱。”
林泽默默报警,反应自己遇见敲诈勒索。
不一会儿警察来了,吓得跳大神女人赶紧站起来,她搞封建迷信最怕就是遇见警察。
一家人在罗娜新婚第一天进了警局。做完笔录,罗娜大哥大嫂被扣下了,他们之前搞传销有案底。
罗娜她妈没有儿子儿媳依仗,跟着罗娜回家,再不敢提彩礼。
林泽看罗弃心情不好,带他去喝酒撸串,来一场男人间对话。
“亲人怎样无法选择,只要自己立住,男子汉,没必要拘小节,你对你姑好,姑父看见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林泽拍拍罗弃肩膀,说:“小伙子,你已经很好了。”
罗弃借着酒劲号啕大哭,发泄这些年委屈憋闷。明天,一切都是新的。林泽搂着罗弃,带他回家。
“岁月静悄悄,家人或远或近,莫问前程,只求心安。”林泽在纸条上写下这句话,他把纸条递给罗娜,两人相视而笑,幸福,有时并不需要太多言语。
生活还在继续,摆脱不了就接受。每一个人都在成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