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越来越难以把自己从床上拔出,怀孕的我像只大胖萝卜,把根深深扎在了被窝里。
风扇呜呜作响,我一脚踹飞了垫在脚踝的枕头。厨房里叮叮当当,是丈夫准备早饭的余音。
我闭着眼从被窝里拱了出来……
坐在办公室的那一刻,心脏咚咚咚咚跳得有点快。我闭上眼倒在椅背上,摊开四肢,想让自己能平静下来。
“呜——”
是飞机破空的呜咽,我想象一只白色的大铁鸟与蓝色的登机台分离,在柏油跑道上加速。变小,倾斜,升空,盘旋,成一个白点儿。这份想象也许有不合理的地方,毕竟我未曾见过飞机起飞。我离飞机最近的一次是在绵阳火车站,听到呜呜声抬头一看,一座白色钢铁鸟从上空呼啸而过,近得使我疑心它要掉在我头上了——而事实是它距我还很远。
金桂的香气竟从楼下飘到了我的鼻端。与金桂一同绽放的是水泥与沙土融合的韵律。自开学以来,铲沙土的“擦——”,搅拌机的“轰隆——”,工人的碎语便在楼下未止休过,但因时间长了的缘故,竟渐渐被我置若罔闻了。现今我坐在这里,闭着眼,这些声音又通过我的耳道直击我的神经了,使我觉得嘈杂,但尚可容忍。
下课了。平静的教学楼被投进了一块巨石,啪嗒似都碎了。几个小女孩儿在办公室不远的地方追逐;科代表打着报告找老师抱本子;几个老师走来走去,手上调试着小蜜蜂的音量,嘴里还讨论着课文的进度……原本空空仅有我的办公室喧闹了起来。此时,空中的飞机,楼下的工程,通通失了声。
走廊上的脚步稀疏起来,直到再也没有。新一轮的泥沙搅拌开始了,而我在空调风的轻鸣声中睁开了眼。
心跳倒是平稳了好多,眼睛还是有点胀胀的。是谁将杯子碰倒了,叮叮当当,就如同今晨丈夫准备早饭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