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来,一开卧室门,就见小山原本瑟缩地蹲在门角的身子立马弓成波浪状,白皙雪白的毛发根根炸起,眼睛瞳孔放到最大,盯着我,坚定地与我对抗。
这些天她总如此。仿佛我身上有只怪兽,正龇牙咧嘴地觊觎着她,让她感到畏惧。
然而猫毕竟是傲娇的主儿,自然不会甘心时刻被压制,于是每每我打盹时,她就猫手猫脚轻盈上前,张开獠牙,咔咔咔,咬上几口,然后又轻盈地反跳开。躲在远处,斜着眼看过来。
要是搁在往常,我定然是放纵她的小得意,只会摊开被咬的四肢,让她知道我的处境,卖个惨,让她知道为娘的很受伤。
而现在我体内的怪兽却不容我心软手软。它驱使我操起身边任何能用的武器,露出凶神恶煞的面容,然后使出洪荒之力,啪啪啪,往小山身上打去。
我不知道她有多痛,我只知道我有多愤怒。
哪里来的愤怒?
我不知道。
自从病了后,我就感到自己不一样了。原本体内燃烧的那个叫生命的东西,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我从一个对生活有所期待的人,瞬间变成一滩绝望的死水。
如果非要说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那么大抵是我对死亡之事产生了更深的迷茫和向往。
我没体验过死亡,只在思想层面上意淫多年。不能说光思想层面去想象无用。三毛的自杀,就是思想早已赴死多年,然后花了几分钟脱离肉身。这是思想先于肉体的死,是快效的死。
还有一种,是肉身先腐烂,思想与之挣扎,最后两者归一。肯·威尔伯在《死亡与恩宠》里记录了他的妻子崔雅得癌症之后与死亡的抗争,便是这种。在得知自己即将病死后,她经历了反抗、愤怒、怨恨、恐惧,和解,反弹,再和解这一系列的情绪后,最后温柔顺从的拥抱了死亡。这是漫长的消耗之战。对崔雅而言是,对其亲人而言也是。
对于这两种死亡,我知道第二种显得积极而又有力,但我大抵上仍会选第一种。或者说,我大概已在其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