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见王

出道之前,及川彻在一家重磅杂志上认识牛岛若利。彼时她风头正盛,时尚圈花大笔墨夸耀她,这家杂志形容:牛岛是一门重炮,轰开万千人心房。配图是牛岛一击成名的出道硬照,西装,短发,面孔硬朗,神色庄重,西装裤下十厘米的尖锥高跟鞋,恍若王巡,正莅临严寒之地,无数尸骨被踏在足底。

后来及川出道,成名后许多杂志有意无意地将两人提出来比较,好事者提出,应该有一场拍摄将两人聚在一起,来一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这番说辞见报后在网络上被喷得狗血淋头,但再过一周后,及川收到品牌方来信,邀她参加高定广告的拍摄。这次拍摄是双人合作,另一人大名写得清清楚楚:牛岛若利。

及川原本要拒绝,她和牛岛风格相悖,比起合作,更像是对抗,并讨不到好。但牛岛那边回答得干脆利落,又放出报道,上面说期待与及川小姐合作已久本次一定是难忘体验云云。及川骑虎难下,被经纪人岩泉一连骂带哄,勉勉强强答应本次合作。

拍摄当天她起得很早,赶到拍摄地点,才知道牛岛来得更早,此刻正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喝饮料。牛岛刚半公益地参与一个日本传统文化的宣传,她在里面扮源义经,头发剃得很短,显露出形状优美的颅骨。她骨架宽大,乍看过去,更像一名英俊的青春期少年。及川无端地想起源义经幼名牛若丸,和牛岛名字八成相似,半是戏弄半是认真地招手:“小牛若——”

话一出口,在场气氛登时降到冰点,所有人都呆住,仿佛及川刚刚讲了惊天秘密,使他们的大脑宕机。牛岛是唯一一个没有愣住的,很平静地抬起头看及川,道:“你来了。”说完又扫了扫及川的打扮,说:“你这套很好看。”

及川按品牌方要求做了卷发,来时还未化妆,戴一副平光眼镜,穿牛角扣大衣和百褶裙,像极了日常的女子大学生;她一愣,还没来得及道谢,忽然又听见牛岛说:“青叶城西配不上你,你不如来白鸟泽。”

白鸟泽是牛岛自己投资的经纪公司,资源很多,她是当家花旦,又捧出许多当红模特;这句话是明目张胆地挖墙脚,及川身后青叶城西的工作人员都涨红了脸,偷偷看及川,想看她有什么反应。不料及川面无表情,仿佛习以为常,只挑了挑眉,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牛岛摇了摇头,道:“你是很好的种子,不要在贫瘠的土地里浪费。”

说完,看了看时间,说:“先去化妆吧。”

根据拍摄的文案,她们分别饰演敌对的王与女王,又是彼此的囚徒,有一些情欲和仇恨的缠绵。及川被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抹胸长裙,拖尾华美如星空,手腕上却戴着一副银制的镣铐,化完妆,工作人员替她做发型。她端坐在凳子上往外望,牛岛不用做发型,速度比她快些,此刻已经从化妆间里出来了。她外披一件纯黑的礼服,内里赤裸,露出麦色的胸与小腹的肌肤,腹肌线流畅地扣入长裤里,不戴首饰,项间一副纯银的项圈,和及川手腕上的镣铐款式呼应。

牛岛走过来,很自然地搂上及川的腰。及川到底也算老将,不说牛岛,和许多男模特也有过拍摄,早已经习惯做许多亲密动作。但现在牛岛的手就搭在她的腰上,却使她感觉十分不对,仿佛被碰到的地方上有火在烧,一点一点地顺着她的腰开始蔓延。及川动了一动,就听见牛岛问:“怎么了?”

她想告诉牛岛自己没有问题。但摄影师在那边呼喊:“换一个动作!”这个动作要她去拽牛岛项圈上的锁链,因此两人要靠得很近。牛岛的鼻梁似乎就挨在及川的嘴唇上,及川稍微一愣,就感觉到她吐出的热气。

牛岛几乎是在唇语:“你真漂亮。”


这组广告大爆,使两人的热度都上升了一个点。及川待在公寓里刷社交网站,看自己名字Tag下的评论。这次的评论多数涉及牛岛,讲:“好像双王也不错?”许多人将她们的这组广告片设置为手机和电脑的桌面背景。

及川注视照片里的自己,她无比美艳,气势凌人,仿佛将所有事物都压在脚下;牛岛分割了她的画面,与她形成势均力敌的对抗,短发弱化了她的女性特征,使她更像是中性的俊美少年。在英俊的国王和美丽的女王之间仿佛有一条暗河,被透明薄膜包裹着,等候被冲破,然后淹没一切。

牛岛给她发了一条讯息。她接触牛岛很早,此人对她似乎有很大执念,隔几天就邀请她到白鸟泽任职,此次竟然不是旧事重提,只简单地问她:“要出来喝咖啡吗?”定位是一间很出名的咖啡厅,不知道是糖衣炮弹,还是单纯邀约。

及川垂着眼,破天荒给了牛岛回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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