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一叶5:送礼是个技术活

《红楼梦》之伟大,就在于写尽了世态人情。即使时代变了,所描述的事还是似曾相识。书中和送礼有关的情节不少,可谓是窥探人心的绝佳角度。

送礼的几大目的无非是结交权贵、求人办事、沟通感情,且一一看来。

第四十八回:平儿向宝钗讨要治棒疮的丸药时,告诉宝钗:“今年春天,老爷不知在那个地方看见了几把旧扇子……谁知雨村那没天理的听见了,便设了个法子,讹他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来……”此处扇子虽是贾雨村作了官价,但为了取悦贾赦,从石呆子处强取豪夺,官价估计也就是象征性的收取,与送礼毫无二致。这个情节的妙处在于通过平儿说出,没有正面描写,局外人的话语写出了贾雨村、贾赦、贾琏三个人的性格。

贾雨村,小说开始便写道,被参“生性狡猾,擅篡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因此被革。尽管有本府官员报复的原因,想来也是有一定的依据的。后因林如海向贾政推荐,借贾府之力,重新任用且提拔,况且贾府的势力绝对是贾雨村可依靠的寻求庇护的大树,贾雨村对贾府无条件的依从、谄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书中有一个情节一直是令我耿耿于怀的:香菱自小被拐,后到薛家,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知道她来历的只有贾雨村与门子两人,后来门子被贾雨村打发走了,就只有贾雨村一人知道这个秘密。但是看得出,贾雨村没有告诉任何人,更不会让香菱知道。以前曾单纯的以为若是香菱知道多好,不再孤苦伶仃,至少可以见到亲人,况且香菱的父亲对贾雨村有知遇之恩,也是应该的。后来明白,以贾雨村处世原则,是绝对不会说的。如果说了,势必会得罪薛家,得罪薛家,对他没一点好处,他是只为利益考虑的人,不会心里有负疚感。对他有恩的香菱一家尚且如此,何况是又穷又痴的石呆子呢。

贾赦是小说中为数不多的形象全为负面的人物之一,与赵姨娘不同,贾赦大多是通过侧面塑造的,也同样给人以深刻的印象,这次扇子事件,利用贾雨村最终达到目的,还因此把贾琏暴打一顿,其荒淫无耻可见一斑。

贾琏作为富四代,标准的贵族子弟,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他并没有因为自家的权势飞扬跋扈,还是用比较合情理的办法去做工作,后来对石呆子的惨遇表示同情,对贾雨村的做法也不齿,从此中可以看出他本性中善良的成分。

2

第三十六回,“如今且说王风姐自见金钏死后,忽见几家仆人常来孝敬他些东西,又不时的来请安奉承,自己倒生了疑惑,不知何意。”平儿点破“如今金钏儿死了,必定他们要弄这两银子的巧宗儿呢”。妙的是凤姐心里已有主意,却乐得笑纳,等东西收足了,方才处理用人的事。即使在当今,这种手法在某些握有生杀大权的人那里,依旧被沿用着。

第六十二回,“那秦显家的好容易等了这个空子钻了来……一面又打点送林之孝家的礼,又打点送账房的礼;又预备几样菜蔬请几位同事的人……”秦显家的为谋取大观园厨房总管位置,给林之孝家的送礼,林之孝家的收礼后的确也尽力了,但她自己没有决定权,只有向平儿推荐的权力。至于送账房礼,看得出贾府的财务管理是有漏洞的,厨房主管肯定有油水可捞。当然最后事没办成,秦显家的最后送人之物白丢了许多。至于平儿为何不愿用秦显家的,我看主要是她自己所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有好像司棋与平儿的关系一般,平儿不会因顾忌而照顾她,或者柳家的有更深的背景?柳家的除了与怡红院中保持较好关系外,其他没看出什么线索,既然能最初就被选中,肯定是不可小觑的。

3

第二十四回,几乎整整一个篇章,只写了一件事,贾芸为承包大观园的花木工程,花费心思,最终成功。书中关于送礼最详尽、最直接的情节就是这一段。贾芸父亲早年去世,经历的磨难势必要多些,所以为人乖巧伶俐,用现在的话说比较成熟圆滑,但还不失善良。开始求贾琏帮忙,不成,转而求凤姐。尽管凤姐对贾芸找错门路很不满意,但由于贾芸的进退得体,言语得当,还是博取了凤姐的欢心。一面是贾芸在贾琏、凤姐面前的谦恭有礼,随机应变,应对自如;一面是贾芸在办事过程中的焦虑、无奈、烦恼、忐忑、欢喜,生动的生活场景跃然眼前。

普通老百姓为一己之事求人时也都有类似的经历。最初的不得门路,为选择合适的礼物绞尽脑汁,还要时时留意,选择最佳时机,送礼时要说得体的话,整个过程下来,身心俱疲,有谁说不曾有过这些体会呢?

4

第五十二回,黛玉说道:“这是你家的大总管赖大婶子送薛二姑娘的,两盆腊梅,两盆水仙。他送了我一盆水仙,送了蕉丫头一盆腊梅.......”

这是在薛宝琴刚进贾府不久,贾母对她特别喜爱。赖大家的相当有水平,表面上是送给薛宝琴,其实还是讨好贾母,而且不显山不露水。送的东西明显也是仔细考虑过的,四盆花,既不是太贵重,接收人没有心理负担;又投其所好,不由得不喜欢。而且现实中,这种日常送礼润滑感情的效果是最好的,远胜过临时抱佛脚。

前边有一回曾经提到过,赖尚荣选了官,请贾府众人吃饭。从赖大家送礼这一件小事来看,他们家成功逆袭的原因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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