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商道之大巧不工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不轻不燥，是一个心态问题，那么，在企业实操过程中，如何才能达到道法自然的目标呢？这一篇，老子就提出了五个层面的行为准则，即所谓“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这五大准则，实际上又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领导人个人品行上的要求，就是“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其次是面对具体问题的因应策略，即“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所谓“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是说做大事者，其布局就如对弈布势一般，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简单说，就是目标明确，但尽量不露痕迹。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

首先，从庙算的角度来说，多算者胜，所以很多战略布局实际上已经充分考虑到各种变量，推演了多种战术可能性，并形成了完备的腹案。这才是一个完整的战略决策过程。但是，不论是军事层面，还是商业行为，从决策层面落实到执行面上，统帅部很少直接对战术单位下达指令，因为如果规范过细，一方面抹杀了战术单位或者说执行单位的主动性，另一方面，也制约了执行单位应对意外情形的自主空间。庙算不管再精妙，也绝不可能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算计到。尤其是现代商业领域，基于日趋复杂的社会分工，以及多变的流行趋势，包括消费者日趋增大的选择空间，其中有太多的不可预知性。从实操层面来说，也不可能一部脚本演到底，既然如此，还不如充分放权、授权，在基本策略确定之后，领导人只把握执行推进的大方向即可。

其次，就是帝王心术的范畴了。对于领导人来说，始终存在一个问题，就是企业的话语权。在漫长的封建王朝时代，君权与相权之争始终是上层权力斗争的主旋律。善于把握其中平衡的汉、唐、宋三代，都出现了真正的盛世。明代是君权与相权矛盾激化，朝堂上种种怪状奇案迭出。清代君权独大，付出的代价是社会固结，中华文明一蹶不振，所谓康雍乾盛世，其实不过是独裁统治下的万马齐喑。

那么，在企业内部，同样存在着领导人与副手、高管之间的权力平衡。一个驭手，要面对两个轮子四匹马，控制欲太强的领导人，想要控制每个轮子怎么转，每匹马怎么跑，必定是分身无术，最终结果必然是把马都轰走自己拉车。但是如果控制不到位，几匹马各跑各的，或者是干脆造反不跑了，这车同样拉不动。正确的做法应当是以车轴协调两轮，以辕轭控制马匹共同的行进方向，这样稍加驱动就可以形成合力。这是以制度、规则来控制团队的方面。而另一方面，由于执行面控制在干部手中，领导人就必须取得决策面的控制权。而决策，其实就是一个思维方式与话语方式的问题。如果领导人的思维方式被下级摸透、诱导，那么，这家企业必然完全失控。因此，历史上的所谓明君，都很在乎所谓的“天威难测”，迫使权臣放弃对君主思维的揣摩诱导，老老实实依据客观情形分析判断、就事论事。

而所谓“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说的其实是一码事。在谨言慎行、言行无碍的基础上，推演谋划、战术攻防动作，在领导人这个层面上，要做的都是造势、定势而不是示形。

就如乔布斯，设计苹果手机只需确定对审美和功能的极致要求，例如厚度不能超过多少毫米，必须有个HOME键等等，至于怎么实现，那是设计师的事儿。但这还不是全部。很多人认为，苹果的伟大是设计师的伟大，其实，乔布斯的哲学理念和设计观才是真正的价值所在。反过来说，苹果推出大屏幕是否背叛乔布斯根本就是个伪命题，因为苹果的核心价值不在尺寸上。同理，乔布斯的名言“我从不依靠市场研究，我们的任务是读懂还没落到纸面上的东西。”也未必是苹果的制胜所在。苹果的真正价值所在不是它不做什么，而是它一直试图寻找并一度精确捕捉到了技术创新与用户需求的平衡点，并形成了产品设计与营销策略的合力，精准地撩拨到了用户的兴奋点。这才是乔布斯战略的精髓所在。

总而言之，外人看到一家企业，在做什么、不做什么，只是形，只是战术，而对企业领导人来说，重要的是确立这家企业是什么、不是什么，并掌握企业价值观的主导权、解释权。这就是真正的“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了。

（待续）

接下来这半个月要到境外出差，更新可能不会很准时，诸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