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猫。当然我不是夏目漱石那本书里的猫,我可是活生生的,是会发出“近处的哭声”的一只猫。我的名字叫小喵,咳,按说我那女仆也是个讲究人儿,不知她哪根神经搭错了,名字列了一大张,最后竟决定用我刚来时不知道如何叫我而顺口叫出的这个名儿,听说人家马未都家的猫有叫黄枪枪的,有叫马大富,马大贵的,有名有姓,多么神气!可怜我一个花容月貌,志向高远的猫小姐却被这样敷衍了草的称呼着,真是意难平,怎么着我也配得上一个曼娜、雪莉之类的名字呀。好啦,反正就象傅首尔说的,天下的猫不都一个名字吗,不是咪咪就是喵喵,看在那个女仆天天把我伺候的一应百到的份上,就这样吧,我也不跟她计较了。
听说有人好奇猫的生活,那我就跟你们说说,我的一天是怎么渡过的,一叶知秋,你知道我一天怎么过的,就知道我一年甚至这一生是怎么过的了,都是大同小异,我们可不象我那女仆一样愚蠢的人类,天天无故寻愁觅恨,想着什么追求个人价值,追问活着的意义,拷问自己的灵魂等等假大虚空的东西,其实生活不就是感受并享受周遭的一切吗,还是且看我给你描述我舒适安逸的一天罢。
早上天还黑蒙蒙的,女仆就起床了,她是要给佳音做早饭。我和小灰一听到女仆手机的闹铃声,也立刻从温暖的猫窝里跳出来,精神抖擞地迎接新的一天。我们俩蹲踞在女仆卧室门口,她一出来,我们就嗷嗷叫着把她引到厨房,昨晚睡前跟小灰的一场大战让我早就饿了,女仆睡眼惺忪地把猫粮给我盛到碗里,再倒好一小碗温水,就去忙她那些琐事去了。我和小灰埋头大吃香喷喷的猫粮,再喝上一气儿不热不凉的开水,好不惬意。吃饱喝足,趁着女仆还在瞎忙,我赶紧跑到女仆的书桌旁,跳到她天天坐的椅子上,那椅子现在被她铺上了软垫,饱餐后在上面来上一觉,真人生一大乐事啊。使用这把椅子是除女仆之外我的唯一特权,有一次小灰竟然也盘在上面,被我痛殴一顿后,再也不敢了。
早饭后的这一觉特别悠长,我朦朦胧胧睡在椅子上,女仆收拾完过来,一见我又占据了她的椅子,赶紧拿出指甲剪趁我迷糊给我剪指甲,我会任她锉平我的锋利爪牙吗?我还要用它们捕猎呢,虽然平常只是抓些苍蝇蜜蜂的,也不太用得着,可窗外树上那群聒噪的麻雀和总在房檐上呱呱大叫的两只喜鹊早就让我颇为不耐烦了,倘若有一天,我在窗外空调机上溜达时,它们落在我手里,我要用锋利的爪子把它们撕成碎片。
所以,不等女仆剪到第二个,我蓦然清醒,狠狠瞪她一眼,跳到女仆的瑜伽垫上接着睡,唉,那讨厌的小灰也在上面,为了保存利爪,我就将就点儿,跟它挤一挤吧,这家伙体型越来越大了,有时想揍它,还不那么容易搞定呢,我很怀念他刚来的时光,那时它一丁点儿大,我说揍就揍,不用一点犹豫,现如今我不得不讲究点策略才能打败它。
听着女仆啪答啪答地打字声,我放心地打着呼噜,中间看到女仆伸个懒腰,到厨房喝点水吃点水果,我也不动,不过只要她去喝咖啡,我就箭一般窜过去,一下跳到餐桌椅子上,等她拿牛奶出来,我就喵喵地提醒她: 快给我一点喝,你的咖啡苦巴巴的,我不稀罕,可是凉凉的甜甜的牛奶,本宫还是很喜欢的。女仆倒一点给我,我就啪嗒啪嗒地一舔而光,接着去睡,一觉睡到中午。女仆去准备她的午饭,我也觉得饿了,就起来拉伸一番,做上几个高难的瑜伽动作,溜达进厨房,这次不用要,女仆就自觉地把猫粮舀到碗里,重新换上新鲜干净的水。我和小灰不慌不忙地吃上一会儿,我就跃上窗台,晒着暖暖的太阳,懒懒地看一会窗外那些蚂蚁般瞎忙的人类,有的匆忙从单元门里出来,钻进车里,轰地一声把车开走了;有的推着个推车,车里坐着很大了都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的笨拙的人类宝宝,想当年,我们兄弟姐妹出生没几天就会跑会跳会玩儿,唉,人类啊!有的走在路上,边走边看着手机,面容呆滞,兀自傻笑,其实路边那一大丛红艳艳的火棘岂不比手机要好看得多!唉,人类啊!有的老头老太太,穿得臃臃肿肿的,漫无目的,一会儿看看垃圾箱,一会儿瞅瞅灌木丛,看有没有什么破纸箱,空矿泉水瓶子,好拣起来卖钱,他们就不能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吗,比如象我,看看天边的云静静地变幻形状,听听树上的鸟儿一会儿唱歌一会儿吵架,闻闻空气中飘过来的湿湿咸咸的海的气味….唉,人类啊!
我不稀得再看,还是跳到高高的空调上趴一会子去吧,眼不见,心不烦。这个高地,小灰根本上不来,这是仅存的属于我自己的领地了,我很珍惜。
下午,我就懒得听女仆继续打字啊,打电话啊什么的啦,我只待在客厅里,空调上静静呆一会儿,地毯上晒会偏西的太阳,晒到全身发热,就去草窝上趴一会儿,偶尔打个盹儿,时间就过去了。冬天虽然惬意,但远不如春天夏天和秋天有趣,那些季节总有小昆虫跑到屋里来,不管它们飞得多高,藏得多严,我都能捉到它们,比如它们飞到屋顶上,我够不着,我就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等着它们飞下来,再伺机抓捕,每次它们的耐心都比不过我,没用的小灰有时也能帮着围捕一下,捕猎我几乎从未失过手。这冬天可就不行了,昆虫们冬眠的冬眠,冻死的冻死,只有等来年,我再大开杀戒了。
晚上,女仆准备晚饭的时候,我懒洋洋走到厨房里,吃我的晚餐,还是猫粮。以前女仆除了猫粮之外,会给我煎鸡胸肉吃,一开始我可爱吃了,恨不得一次把一盘子都吃完,可是我也跟佳音一样,是个挑食宝宝呢,吃了一段时间我就不爱吃了,女仆有时煎得嫩,有时煎得老,水平不稳定。我就拒绝再吃鸡胸肉,她也就不再给我煎了。现在想起来,那香香的鸡肉也不错,我如何提醒她再给我煎一次吃吃呢,我还没学会说那难听的人类语言,唉!等着她自己醒悟过来再做吧,虽然我对她揣摸别人心思的能力一贯没什么信心。
晚饭吃完,是我一天之中最动力澎湃的时候,通常,我会戏弄小灰一番,扑咬它,踩踏它,打它几个耳光,把它压在身下听它惨叫,哼,当年我的领土疆域宽广,天下之大,任我驰骋,女仆的注意力也全在我身上,不光给我煎鸡胸肉,还给我买各种口味的小饼干,肉条,化毛膏,猫薄荷,猫玩具,还总陪我玩儿,那个我最喜欢的扔乒乓球的游戏好久好久都没玩过了,使的我如今无精打采,体重日增;可这一切,小灰来了以后,就都没有了,女仆把小灰扔给我,把好吃的零食、陪伴都取消了,她这是认为一个小灰就可以换取这一切吗?我怀恨在心,虽然有时….嗯,那个小灰也不是那么讨厌,毕竟它还能跟我聊个天,共同捕个猎啥的,可是我一看到女仆给小灰抓痒,梳毛就来气,那本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好嘛。以前揍小灰不费吹灰之力,它只有躺在地上讨饶的份儿,可我越来越发现,天天大吃大喝的它长得飞快,体型都快赶上我了,有时要不偷袭它,或者来个助跑,从天而降打它个措手不及,只近身肉搏还真有些吃力呢。所以,现在我也压抑我的情绪,不象以前那么肆无忌惮了,有时只跟它打打玩玩儿,活动活动筋骨,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不然,等它长得比我还大的时候,想起来我天天欺负它,报复起我来,我还得费劲去征服它,不如现在就怀柔一些,建立起一个和平共处的秩序来是正事儿。在客厅里奔跑跳跃一番,有时滚会儿佳音的纸胶带,玩会儿拨拉下来的几支笔,或者跟小灰在沙发底下,桌子底下玩会儿捉迷藏,就到晚上9点钟了。
女仆去接了佳音回来,进厨房给佳音准备水果,我也赶紧跟过去,提醒她给我准备每天我最期待的罐头或者妙鲜包,我知趣地默默地绕在女仆脚边,那傻子小灰就没这么善解人意,它总是跟在女仆后面,嗷嗷大叫,有时见女仆回过身来,逼视着聒噪的小灰骂一句不许叫,我心里都乐得冒泡泡,女仆总是准备完水果才给我们开罐头,那个没眼色的小灰这么久都没观察总结明白。所以,我觉得每次女仆分给我的罐头都要多些呢。
吃完美味的罐头或者妙鲜包,再喝一气儿甜丝丝的水,这一天美好的生活就算结束了。
看女仆关上房门,熄灭灯光,我也舒舒服服卧进我柔软暖和的棉窝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安心睡去。
毕竟,明天又是繁忙的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