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爸，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您的莲儿，我来看您来了。老爸，你别吓呼我好吗？我们都没有放弃您呀！”
泪水一次次模糊我的双眼，任凭我撕心裂肺、泣不成声的呼喊。
我不停的在搓您的手，又紧紧的握住。让您感觉到女儿的温度。可老爸您没有任何的反应。衰老而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像睡熟了一样。
这是怎样的画面，让我惊呆了：您赤身裸体的躺在病床上，四肢冰凉冰凉的，手脚被紧紧的绑定在护栏上动弹不得。
呼吸机已经插上。老爸您已不能说话了。旁边的透析机飞速的旋转着，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过滤着老爸您鲜红的血液。
那身体上的大小洞洞，您该多疼啊，身边没有自己的一位亲人…… ……
老爸，您知道吗，女儿我都要疯了，崩溃了。不，我不要您这样受罪。我不要您待在重症监护室。
02
泪如雨下，痛苦的不能自拔。到处都是家属的走廊里，我来回的踱步。想寻找最靠近老爸您的地界。让我陪着您。听着您心跳的声音。今晚您就不会孤单。
“哇！老爸您在喊我了，我听到了。”我紧贴着门板玻璃，使劲的往里看。一片空白。我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觉。这怎么可能呢？
我不能忘记，送您到重症监护室的前一个晚上。电闪雷鸣天下着大雨。是阿辉值班。
可我从医院回到家里，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惴惴不安，慌慌的。我又返回了医院。
我亲爱的老爸，那个晚上竟然是今生今世，我们姐弟俩为您尽孝、陪伴、照顾、守候、聊天最多的最后一夜。
那个晚上，您还冲我们姐弟俩大发脾气，“我不治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 ……
我亲爱的老爸，您是一位军人，您是一位坚强的公安战士，您是一位铁骨铮铮的硬汉。患脑出血近二十年，您都无所畏惧。
每天的凌晨四点，您准时出去锻炼身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春夏秋冬，年年月月风雨无阻。您真的好棒啊！我真的为您骄傲。
03
漫长的夏夜，如此的冷漠凄惨。盼望着揪心缭乱的黑夜，你赶快的亮了吧！也许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那该多好啊！
我找到了下夜班的主治医生。希望老爸有奇迹的出现，哪怕是医生用善意的谎言欺骗我，我都愿意相信一次。
“大姐，没有奇迹出现，更没有创造奇迹的可能，两次手术后（胆结石），肾功能已衰竭，各个器官都在衰竭，已经不工作了，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医生的话就像鞭子一样狠狠的抽打着我的身体，我的思想，我的灵魂。尽管我咬着牙。却很疼很疼。依然流着泪，滴着血。
又一个见面的时刻到了，我第一个进去重症室。手心里攥着热热的毛巾。我要给您洗洗脸。好让母亲待会见面时，心里舒坦一些。
“老爸，我给您洗洗脸哈，一会儿我妈就来看您了。”
当我擦拭您的手时，老爸您的手握住了我的手。那么有力，又是那么的温暖。可您就是没有睁开眼睛。
“爸，你 真 棒！不 放 弃，我 们 都 等着 您。我 们 一 起 回 家。加 油！”我在您的耳边，咬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04
今晚是老爸在重症室的最后一个晚上。小侄女陪着母亲回家了。我和阿辉依然睡在临时的地铺上。
走廊里不时的传来家属们熟睡的鼾声。我却丝毫的没有睡意，顺着走廊走向前厅。
想着医生下午说的话：在没有呼吸机的情况下转移病人，也许刚出重症监护室，病人就会有生命危险，甚至死亡，明白吗？
嗯！我明白。但我老爸不做任何体面的抢救。顺其自然离开……
忽然，一首熟悉的小声哼唱耳边响起：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 …… …… …… ……
这是美丽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哇！这是我老爸最喜欢唱的一首歌曲。老爸，您听见了吗？
女儿现在就给您唱…… …… ……我双手摁住自己的胸口，哽咽的连一句都唱不下来，任泪水稀里哗啦的流淌。
想起了那一年，我们唯一的全家福照片。您最疼爱的外甥结婚了。您的生日宴后，我们全家人游览了南湖公园。您容光满面，谈笑风生。
您还唱了最喜欢的那首歌《我的祖国》，虽然磕磕绊绊的，听不大清楚，曲调也早已跑偏，可您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咧着嘴的笑呀！
这熟悉而难忘的画面，不就在眼前刚刚发生的吗？
人们常说：来日方常，时间有余；可残酷的现实告诫我：来日无常，瞬间消失。
05
我的母亲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她说要陪您最后一程，她要在您的身边，她要亲眼看着您离开这个世界。她要跟您做最后的告别。
母亲说：我跟你爸走过了五十多年，你爸从不会说好听的话哄我。可你爸就是对我好，这个时候，我在他身边，他最踏实……
洁白的病床上，躺着老爸和老妈。一个在病床的那一头，一个在病床的这一头。
老爸冰冷、麻木、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脚，被踹在老妈温暖的怀里。老妈紧紧的搂着、抚摸着、按摩着、念叨着。
而老妈那双温暖的脚，轻轻的搭在老爸那只有感觉的手臂上。
老张啊！不怕，我就在你的身边。一直陪着你。不怕哈！
听见了，真的听见了，老爸您的食指动了。眼睛慢慢的睁开了。一颗泪珠滑了下来，不舍啊！真的不舍。
这个感人心碎的画面，被值夜班的护士拍下来了。谢谢你，珍贵的照片。永恒的纪念。
06
漫长而寂寞的黑夜，时针在一分一秒的敲击着破碎的心。
老爸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眼瞅着大腿、腹部在分秒的浮肿膨胀着。
所有的液体和药物停止了。呼吸机关闭了。而只有您一颗勇敢而坚强、永不放弃的心，在有力的跳动着。
我知道，老爸您再跟死神做最后的抗争。您有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眷恋。
哇！老爸竟然睁开了眼睛，是回光返照吗？是那么的亮。我轻轻的抚摸着您的脸颊：
“爸，我们不受罪了，我们回家，您的孙子一会儿就到了”。您的眼睛一直在亮着。
咚咚的脚步声走近了，满头是汗的少年站在了您的身边，紧紧的握着您的手：
爷爷，爷爷，我是程程，我回来了。爷爷，你是警察，你快站起来呀！我还要给你掰手腕呢！……呜呜……爷爷……
2019年6月12日，早晨6点12分，老爸您走了，永远的离开了这美丽的世界。女儿的心也被掏空了。
老爸，您还好吧！挺想您的。
这一别就是一年，虽然您不在我们的身边。但我们的思念从未中断。我们的心在一起。
今生的缘，永恒的爱，日日夜夜的牵挂。天荒地老，直到永远。
永远的爱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