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杀手

《杀手法则》：通常，杀手会选择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将你除掉。

阿勒泰腹地，深山之间国道蜿蜒曲折，人迹罕至，景色却异常壮丽。

“怎么样？”

“司机和副驾驶当场死亡，马腿摔断了。”，达吾随手一指。

“这个路段不应该呀，”

“可能是因为躲羊，迁徙中脱队的。”

“事故原因确定了嘛？”

“肇事股正往这边赶。”

“行了。”，周疯为自己点支烟，“你联系家属或者货主，我走趟老杨家。”

“你确定？”达吾从他手中抽出一根。

“老子等的就是今天。”

“我陪你去。”

达吾驾驶牧马人风驰电掣，其公路风格向来如此。

“照你这开法，咱俩也快。”

“哈哈，路熟，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看天，”，周疯按下车窗，“估计雪小不了。你家羊怎么样？”

“回了，没事儿。”

“年后上你家吃马肠啊，馋了。”

“到时候叫你。”，达吾非常热情，“今年还不回家？”

“不回。”

四十分钟后，牧马人下国道改走砂石路，又行二十多公里，两小山之间露出大片冲击平原，视野豁然开朗，目所能及之处皆为杨氏牧场。

二人驶入杨家大院，东西两侧各建有大型库房，东侧储藏饲料、燃料；西侧圈养近三十匹良马，北侧十六间房、双层钢混水泥楼用于居住，整个规模较平常中学还要大。听到汽车发动机声音，院内牧羊犬、高加索犬、猎犬等不下十条正朝着牧马人疯狂乱叫。

周疯和达吾分别下车，水泥楼内闻声走出一年轻男子，他用力踢了脚‘高加索’肚子，其余恶犬便皆随着它灰溜溜逃掉。

“杨飚，你大哥（在）家吗？”，达吾问。

对方并不做声。瞬间，东库房内又闪出两名体格壮硕长工，表情冷酷、毫无善意。达吾和周疯没有乱动。

“达吾，”，楼内又出一人，他身材高大、看上去30多岁，穿着顶级奢侈品牌所产夹克，手里夹着半只雪茄，“来作甚？”

“这是我们周队长，聊聊那。”

男人转身推门回去，周疯跟着达吾一同进屋，杨彪和长工们眼神紧紧盯着二人一举一动，戒心很强，周疯笑笑什么也没说。

“坐吧。”

周疯和达吾顺势坐在沙发上。

“你就是杨堹？”，周疯问。

“渡河还有不认我的吗？”

“如雷贯耳。”

“县里开会没见你。”

“很少参加。”

“今天来什么事？”

周疯从上衣兜里掏出三张照片。

“这两个人，和这匹马你可认识？”

杨堹低头看了眼。

“人嘛，不敢确定。马是我的。‘赛冬青’。”

“他们两个出车祸，死了。”，达吾说。

“哦？”，杨堹挑挑眉毛，“马怎么样？”

“腿断了。”

“可惜啊，70万打水漂。”

“那匹马值70万？”，周疯问。

“老朋友了，”，杨堹道，“别人得100万。不过，断腿之后就不能上场了。”

“损失呢？”

“当然是买家的。付款之后再拉走，出门概不负责，这是规矩。”

“谁的规矩？”，周疯问。

“我的规矩。”，杨堹探过身来，不悦道，“怎么？周队长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周疯一笑。

“请赐教。”

“其他牧民或场主，都是将马，拉到县里交易市场之后再买卖，这之间的运输由卖家负责。为什么别人买你的马却一定要来这儿而且自己运输呢？要知道，从你家到县城之间有将近100公里，而且路况并不好。”

“因为我的马好，很抢手，是赛马。”

“解释不通吧？”

“有疑问么。”，杨堹脸色似有不悦，“双方自愿的商业行为你们也管？”

“当然管不着。”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达吾见双方对话凝重，打断道

“你手上有买家联系方式么，我们需要尽快通知死者家属。”

“杨萨！”杨堹喊了声。不久，楼上下来一位高挑女郎，穿着紧身牛仔裤、过膝皮靴，留着波浪长发、擦着猩红色唇膏，一副时尚打扮。

“大哥。”

“把宋先生电话给二位警官。”

“好的。”

“那我就...”，杨堹起身准备送客。

“哦，”，周疯笑道，“不好意思杨老板，我还有一事相求。”

“怎么？”

“好不容易来到贵宝地，能否让我们参观一下您的马厩，也开开眼界，看看上百万的良驹都什么样儿。”

“这个...”，杨堹刚要说话，达吾手机响了，他转身穿过走廊，随便找间小屋接听。留下周疯三人尴尬得六目相对。

少顷，达吾回来，附耳周疯小声说。

“2号楼那边有发现，但是操作的话需要办案警员签字，否则程序上过不去。”

“找别人不行么？”，周疯问。

“你也知道它的分量，况且咱们缺少仪器。”

见二人犯难，杨堹道：“周队长是不是临时有事，没关系，下次再来，我随时欢迎。”

“不不”，周疯摆摆手，“我这个人性子急，择日不如撞日。这样，达吾，你先过去，办完再回来接我。”

达吾有些犹豫。

“让我家工人开车送达吾吧，”，杨堹说，“反正他们也要进城采购，车留下，周队长随时想走也方便。”

周疯听了点点头，达吾说

“下雪之前一定往家赶。”

“好。你路上小心。”

目送杨家长工驾驶丰田越野车拉着达吾离开，杨堹对周疯道。

“周队长，我楼上还有事，就让我三妹陪你逛逛马厩，失陪。”

“好，杨老板先忙。”

周疯跟着杨萨步行走往西库房，也就是马厩。

“听说杨小姐国外留学，怎么又回到咱们山沟沟里了呢？”，周疯问。

“呵呵”，杨萨边走边说，“周队长名牌警校毕业，又是北京人，不也来了么。”

“哈哈，咱们彼此彼此。”

“请。”

推门进入西库房，内部以实木为主，通风及保温设备齐全，马舍干净整洁，感觉不到太多异味，三十余匹良驹毛色靓丽、线条优美、品相极佳。周疯虽不懂马，但也知绝非平庸之物。

“杨家好马，果然名不虚传。”，周疯道。

“多谢。”，杨萨身旁缓行，不时抚摸着自家宝贝。

“跟咱们县其他马厩很不一样。”

“按照德国一家马场一比一建造的，”，杨萨微笑道，“全西北也没几个。”

“如何过冬呢？”

“除了种马，其余的入冬便会卖掉，年年如此。”

“这匹，”，周疯停下脚步，“不像是纯血马。”

“周队长好眼力，它是一匹国产马，但速度很快、爆发力强。”

“也卖那么贵？”

“看马，”，杨萨道，“不一定全凭品相，性格和学习能力也很重要。”

“受教、受教。”

“看天色快下雪了，周队长还有什么想看的么？”

“今天好不容易碰见专家，”，周疯说，“能不能帮我讲解下怎么相马？”

“太复杂了。”

“简单点儿就行，我不会抢你们饭碗。”

“唉，”，杨萨无奈道，“马的身体结构和人类一样复杂，共有205块骨骼和700块肌肉，这么说吧，除了胆囊，人有什么，马就有什么。所以想要选择一匹好马，品种、血缘、体态、骨骼、肌肉线条、四肢、步伐，甚至眼神和我刚才所说的性格和学习能力，都非常重要，很难一句话概括出来，有兴趣周队长可以自己查阅《相马经》。”

“哈哈，杨小姐这是嫌我外行啦。”

“哪儿的话。”

“您这里主要是赛马吗？”

“对。”

“哦。那么赛马主要是公马还是母马呢？”

“呵。”，杨萨被他搞得很烦，“赛马中95%是公马，4%是阉马，1%是母马。”

“原来还有母马参赛。”

“极个别。不过那1%里也有可能成为赛场上最快的那匹。”

“还是少。”

“对。”，杨萨已经懒得搭理他。

“那么。”，周疯面对着她，问道，“为什么你们杨家养了这么多母马呢？”

杨萨听罢猛的愣住，面目表情由僵硬逐渐转为微笑，周疯心说不妙。果然，“砰！”一声，周疯后脑中了一闷棍，登时双眼摸黑栽倒在地。

“看着不胖，倒他妈挺沉的！”

“你用力啊。”

周疯被丢进牧马人副驾驶，朦胧之中感觉车外似是杨家那两名工人。

“推！”

随着一声口号，牧马人缓慢前行。周疯用尽全部力气也仅能转动眼珠，视线中主驾驶坐着达吾，但他满头是血，已经失去知觉。不一会，牧马人被推得冲出石桥突然下坠，咣！一声砸到河床上，又沿着河床快速下滑，旋即撞向一块大石，被弹起来翻腾两圈后彻底散架。

周疯透过破碎的车窗和狂风中的大雪片隐约判断，桥上闪现了一下丰田越野车刹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