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于我的印象来源于儿时在故乡已经人迹罕至的破旧老屋里那措不及防的映入眼帘的棺材,我的外公将它简单的作为一件独特的家具向我们这群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的孩子们介绍,我只模糊的听明白了人会躺在这儿就像趟床上一样。
犹记得那个时候的外公中气十足,谈论起自己的棺木仿佛就如同死亡是一件不足挂齿的事儿,所以那个时候的外公整天乐呵呵的,可是如今我那从前终日不着家的外公因为病痛只得蜷缩在轮椅之上,所以现在的外公总是情不自禁的抽泣,我依偎在外公的轮椅旁听着外公模糊的话语竟觉得疾病与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我的头顶,我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棺材的形象对于我而言终于不再是简单的线条和单一的颜色,它是未知的恐惧,是生命的归宿,人类用最没有规则和逻辑的想象赋予它一切面貌。它是我极力想驱逐的阴影也是我渴求追问的迷思,所以死亡是生活最戏剧和矛盾的剧目,谁也不知道是应该用鲜花和掌声,还是应该喝倒彩。
当死亡在我的幻境里神出鬼没时,我的记忆里闪现出鲸的死亡。鲸鱼庞大的身体如同茫茫的海面上漂浮的岛屿,飞鸟在这座以血肉之躯构筑的建筑之上用泪水感激这片它站立的土地,还有海豚用啼血的哀鸣为鲸鱼的沉没献上九曲回肠的挽歌,当然还有我惊叹鲸鱼的死亡竟然是新的生命的赞歌。原来古人早已了然旧的生命将会成就新的生命,不然怎么会有夸父逐日的故事源远流长?或许人类与其他千千万万的生命也是站立在死亡的躯体之上,我要为我脚下的土地献上我对生命的热爱的吻。
落花感激扎根的土地,所以不再留恋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而是选择坠落,用当初这片土地的方式成全新的生命。奔跑在这片土地上的动物也是,将皮毛、血肉、筋骨通通献祭,最终在它们的身体上又开出花来。人也是在这片土地的滋养下伸展身躯,爬行,站立,奔跑,但是现在我们有棺材,有骨灰盒,唯独没有与泥土化为一体的身体,所以死亡对人类而言是永恒的长眠,因为没有花将在我们的身体之上绽放,没有懵懂的眼睛在我们的身躯上打量世界。人就是以这样孤独而又自私的方式继续自己的遗忘,继续自己的傲慢。《狼图腾》的结尾毕力格阿爸成为最后一个被天葬的人,棺材成了我最想销毁的物品,愿我的身体成为土地上的岛屿如同鲸鱼成为海面上的陆地,生命将在我的心上开出花来。